唐逸成轻轻地笑,笑容如同我手中揉碎了的蕉叶,苦涩的汁液横流:“杨轻蕊和你长得很像,难道你没发现么?从她才来唐府,我便愿意接近她,她对我,也远比对大哥亲近,总让我觉得,她对我很有几分情意。第一次,我对着一个女人时,能将叶儿抛开。我也以为,我到底能放开了。放开叶儿,也放开我自己。”
我心底一跳,失声道:“所以,后来杨家提亲,指名要的是阿宁,你很不开心?”
“我更不开心的是,她在发现大哥和你有情后,很轻松地就把大哥给踹了,转而选择我。她对自己的心上人也是说抽身就抽身,离开得如此轻易,我作为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又能在她心头占多大的份量?”
唐逸成自嘲而笑,黑眸里如聚了霜雪般无望而清冷,“果然,正式订亲后,她待我还不如待叶儿亲热,单独相处时,不是谈仕途文章,便是谈朝廷局势,以及唐杨两家的未来。她想要的,并不是心意相通的终身伴侣,而是个能给她带来功名富贵的高门夫婿,是我或者是什么旁的人,根本不重要。更可恶的是,近日她对我更是颐指气使,冷嘲热讽,仿佛我们唐家的前途未来,都捏在她的掌中。她把人命都当作了儿戏!我好恨!我好恨!”
“是谁把人命当作儿戏?你恨谁?”
我忍不住尖锐地叫起来,靠在芭蕉树茸茸的树干上,又是止不住的泪水横流。
轻蕊,真冤!
真不值!
她居然死在了自己所爱的人手上,为的,居然是他觉得她不曾去爱!
这天底下最悲哀的事,莫过于身在咫尺,而心隔天涯。
明明是并行的两条线,其中一条却被另一条生生划断。却不知剩余的那一条,在切割完自己唯一的并行线后,打算孤零零地通向何方?
我想指责唐逸成,唐逸宁却眼神汹涌,轻轻开口了:“是……杨轻蕊要你除掉萦烟?”
刹那间,我屏住了呼吸。
唐逸成居然点头:“但我并没有杀萦烟。我只是告诉她,她能嫁入唐家,是对唐家忠心不二的叶儿用胎儿换来的。然后顺便告诉她,朝廷中已有大臣联合内侍,准备扳倒刘瑾,连同刘瑾所有台前幕后的党羽。唐家娶回了她这个刘瑾的堂侄女,等于娶回了让唐家灭门的灾难。”
先绝其希望,再断其生念,其实唐逸成很了解人心。
却单单不解恋人娇痴小儿女的温柔情状。
自觉两度痴心错付,他竟拿恨意取代了爱情。
萦烟终于并没有死在我手中,也没有经受太多的折磨。她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大约也不会再怨天尤人五百年不肯放手地苦苦向我追索爱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