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七下午,原本放晴的天又开始降雪,离陈一鸣规定的时间只剩二十四个小时,在鹿山的临时住所里,方举仍然抱着电脑用熬红的双眼看已经看过不下百遍的视频;许杨仅穿着件衬衫,手里捏着手机,赤着脚在地板上来来回回踱步;而周险则坐在沙发上,目光阴郁地盯着起了一层雾气的玻璃窗。
过了不知多久,陡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三人动作俱是一顿,一齐朝门口看去。周险哑声说了句“进来”。
门被打开,却是周险派遣守在门口的保安。保安往手里呵了口气,搓了搓手,说:“周总,外面有人找你。”
方举一愣,看向周险,“险哥,你约了人?”
周险没说话,蹙了蹙眉,手指在膝盖上敲了几下,沉声说:“请他进来。”
保安应声出去,过来片刻,门再次被推开。三人目光立即朝门口扫去,门口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人身形消瘦,穿着件皮大衣,戴着口罩墨镜,双手插在一袋里;在他身旁的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一件粉丝的羽绒服,头上戴着一顶毛茸茸的毛线帽子,没戴围巾和口罩,脸颊让风雪冻得红扑扑的。她戴着手套,右手提着一个礼盒,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周险了,当即叫了一声:“险哥!方举哥!”
她身旁的男人也摘了口罩和墨镜,拿微微凹陷下去的一对眼睛看向周险和方举。方举大惊,呆愣了片刻,喊道:“骁哥?”
周险没说话,站起身来给骁哥和女孩让座。骁哥也不客气,径直走了进来;小姑娘却在门边瞟了一眼,没看见多的拖鞋,便将鞋上的雪跺干净了,这才走进去。她将礼盒搁在茶几上,在骁哥身旁坐下,眼睛不由朝周险瞟去。
许杨给两人倒了两杯热水过来,骁哥接过,却是不喝,随手搁到了茶几上,而后将目光转向周险,声音不咸不淡:“薇薇听说你回来了,一直吵着要过来拜访。”
周险目光微敛,看向薇薇。薇薇有些局促,笑了笑,却是没说话。方举趁机接起话头,笑说:“怎么,只想见险哥不想见我?”
冯薇薇是骁哥唯一的女儿,一直在鹿山念书,开年便要高考。几年前骁哥忙的时候,周险还代替出席过冯薇薇的家长会。当然方举也提议过,但冯薇薇忌惮他的一头红发,委婉拒绝了。
周险和方举自然清楚骁哥这时候携女儿上门可不是为了送一盒高丽参这么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方举对许杨说:“许小弟,麻烦你带薇薇去别墅周围逛逛。”
许杨应了一声,穿戴整齐,带着冯薇薇出门了。冯薇薇走到门口,朝着自己的父亲看了一眼,微微蹙了蹙眉。
周险拿过烟盒抽了一支递给骁哥,谁知骁哥摆了摆手,“戒了。”
周险挑了挑眉,自己叼起烟点燃了,平平静静看向骁哥,“怎么戒了?”
骁哥声调平稳,“肺不好了。”
周险吸了口烟,静了一会儿,“听说你现在去开安保公司了。”
骁哥“嗯”了一声,“稳妥些。”
方举笑了笑,“也好,省下时间多陪陪女儿。”
骁哥抬头看向方举,他身体消瘦,眼窝凹陷,是以显得目光更深,“没几年可陪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到薇薇出嫁。”句末含了声叹息,语调更有几分苍凉。
方举和周险一时沉默。
过了片刻,方举开口问道:“骁哥你这回过来……”
骁哥抬了抬眼,“你们在找人?”
周险没说话。
骁哥挑眉,“动静倒是不小,也不怕打草惊蛇。”
周险不知道骁哥了解了几分,是以仍未吱声。
骁哥自顾自往下说,“如今老郑不在鹿山活动了,但对这边的动静仍在时刻注意,你们做事别瞻前不顾后,这裏到处都是他的眼线,他要是有心,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事儿搅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