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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的一张手帕上画着一株古老的树,低矮的树枝上坐着一个容颜姣好的少年。
少年一身靛青锦衣,歪头枕在臂弯里,一双清浅含笑的眸子看着前下方某处。
那温柔缱绻的模样,仿佛是在看什么珍宝。
苍冥的画风格外细腻,整幅画每一处都透着温情。
白底、黑墨,颜色单调。
唯有一处,鲜明的刺目。
那是少年眼角下的一颗朱砂痣,针尖大小的一点点,用鲜红的胭脂做颜料,轻轻点上去,化作点睛一笔。
张阑钰越看,越觉得那红色的一点碍眼。
他又问了一遍:“你画的是谁?”
张阑钰面色不虞,抬头盯着苍冥。
“不是说为我作画吗?”
这画的是哪家的小妖精!
苍冥瞥了一眼张阑钰书桌上的画,抬起头,隐忍的愤怒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委屈。
“你不也没画我吗?”
举手摔笔,掩面冲了出去。
张阑钰被这猝不及防的操作惊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苍冥像是终于忍不下欺负爆发了的小受气包。
委屈,惹人怜;
可爱,惹人疼。
他抖了抖被甩到衣服上的墨渍,视线重新落回那画上,少年神态生动,浅笑柔情的模样分明是作画人的心态。
心中突然就冒出一股酸意。
张阑钰两根手指捏起帕子,放在眼前晃了晃,唇角勉强勾起一抹僵硬的弧度。
“……画技不错。”
孩子必须适当夸夸,才能成才。
随手把帕子揣怀里,张阑钰踏出书房,他该去哄孩子了。
至于方才心头冒出的酸意,被张阑钰忽视。
不过是刚刚相识的陌生人,他怎可能真正放进心里了?
苍冥的美貌的确倾国倾城,他也确实喜欢,但……
也仅仅是喜欢了。
浮于表面的喜欢。
……
“哟!这不是田兄吗?”
田荣天骂骂咧咧从大夫的药房出来,迎面就撞上了前些日子结交的好友。
“原来是平野兄。”
田荣天缓了些脸色。
平野风流的摇着折扇,雪白扇面上,龙飞凤舞“寻花问柳”四个大字格外招眼。
平野上上下下打量田荣天,眉毛一挑。
“这是谁招惹田兄不快了?”
田荣天下意识拧紧了眉毛:“别提了,今天真是晦气。”
他本不打算在好友面前说那些丢脸的事,但心中实在又憋的慌,不吐不快。
“还不是张阑钰那个贱人妹妹惹出来的……”
他添油加醋、扭曲事实,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即使妻子红杏出墙依旧关心对方安危的大度丈夫,好心去向大舅子张阑钰告知妻子的消息,对方却嫌弃丢了他脸面的妹妹,更迁怒于他,甚至大肆羞辱了一顿。
田荣天把满腹牢骚一股脑冲平野吐了出来。
“……就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东西,竟然还让下人对本少爷动手,气死本少爷了!”
平野唰的合上折扇,一脸沉痛同情,用折扇敲了敲田荣天的肩膀。
“委屈田兄了,走,咱们去找点儿乐子乐呵乐呵,把那些不痛快都发泄出去。”
“春风阁?”
田荣天下意识抬手轻揉了下后颈,还是有点儿疼,若是去春风阁找姑娘,他怎么和姑娘们在床上玩儿?
平野哈哈一笑。
“田兄糊涂了,春风阁的姑娘们现在还在睡大觉呢。”
“那去?”
“千金赌坊。”
……
“买大买小?”
“开!开!”
“大大大!”
“小!一定是小!”
千金赌坊热闹非凡,它是下京城最大的赌坊,幕后老板很是神秘,听说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田荣天与平野跨进千金赌坊,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的激情与嘶吼,全心的发泄,让田荣天终于放松了郁卒不已的心情,胸中的憋闷像是找到了外泄的口子,窒息的感觉一点点消失,总算是让他松快了。
“田公子,贵客啊!来来,请楼上雅间。”
千金赌坊的刘管事热情客套。
平野拍着田荣天的肩膀。
“田兄先上去玩儿,我稍后过去。”
田荣天见他对着周围扫一眼,搓手兴奋不已,不由得失笑。
“平野兄还是这么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平野视线流连在一张张赌桌上,呵呵一笑。
“你知道,小弟我就好这一口。”
田荣天跟着刘管事上楼,上面是专门招待贵客的,楼下龙蛇混杂,平野很快融入了粗鲁狂放的赌桌上。
他微微侧头,神情专注,像是在听摇骰子的声音,却无人发现,他眼角余光瞥着田荣天的背影,露出一个颇为诡异的笑容。
平野在下面待了一个多时辰才上楼,待找到田荣天的时候,对方满头大汗,死死盯着对面庄家手里的牌。
一脸忠厚沉稳样的庄家缓缓放下手中的牌。
“通吃。”
田荣天起的摔出了手边筹码,双眼通红,眼白上布满蜘蛛网一样的血丝,看起来着实吓人。
“再来一局!”
“田公子,您的筹码已经没有了。”刘管事不得不出声提醒。
“而且,您已经欠下一万两,按照赌坊的规矩,除非您还清这一万两,否则不能再赊账了。”
田荣天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下意识吼了出来。
“一万两?怎么可能!”
刘管事使了一个眼色,旁边记录的人递过来一本账本,他摊开在田荣天面前,上面一条条罗列的十分清楚,整整一万两有余,多出来那几十两,刘管事当着田荣天的面给抹去了。
田荣天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千金赌坊幕后老板不明,明里暗里都透出上头有人,谁若是想拖欠赌债,便要仔细掂量掂量了。
田荣天咕咚咽下一口唾沫。
“我手头暂时没这么多银子,可否宽限……”
平野就是在这个时候出声的,他凑到田荣天耳边,声音轻柔,犹如蛊惑。
“田兄,你手里不是有一个布庄吗?那布庄怎么说也值个上万两银子,何不用布庄抵债?”
“可是……”田荣天犹豫,“布庄是我娘的嫁妆。”
“可田兄上次不是对我说,布庄已经被你娘送到你名下了吗?”
平野的声音透着三分不渝,三分轻视。
“莫非田兄是在诓骗于我?堂堂田家大少爷,竟连区区一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被千金赌坊追债……若是让人传出这种流言,田兄……”
平野单手撑在桌沿上,盯着田荣天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的脸面何在?”
田荣天下意识身体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