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才到楼下就听到王素芳的狮子吼，正准备上楼，被大姐赵云撞得一下飞了出去。赵云这名字那是取得真的好，一个女人取了这名字居然也有推土机的威力，把赵明撞得连滚带爬。“姐，你走路看着点，别闹出人命来了……”赵明挣扎起来的时候看见大的哭，小的也哭，肯定被王素芳骂了吧？“老三，你有空多劝劝妈，她再这么横下去，这个家，我就不敢再回来啦！呜……”小家伙一见亲妈哭，自己哭得更伤心了，想紧紧地抱着妈妈的腰才发现不知是手臂短还是水缸太粗，只得揽一半，倔强道：“妈，等我长大了，替你捶外婆。”娘儿俩抱一团呜哇哇地一路横冲直撞地跑了，拦都拦不住。赵明摇摇头，心想，不回来也好，满腔戾气留着去跟婆子妈斗，不留余力，省得回来天天被亲妈糟践，王素芳那张嘴，能把人骂得精神分裂。上了三楼朝走廊尽头走，最后一间就是赵明家，不过倒数第二间的妇女手里拿着个碗，筷头在碗里咣咣咣地搅鸡蛋。“黄阿姨，又爬窗台听热闹呢？”“嘿，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被赵明撞破，妇人老脸一红就想往屋子里走。赵明喊，“我们家的酱油被你借了两瓶过去了，黄阿姨什么时候空了给我拿过来。”满口说着好的，进门砰地一声就把门给关得死死的，赵明从窗户往里看，还没看着什么呢，哗地一下，窗帘也一块拉上了。赵明努努嘴，酱油估计还不回来了。往前走了几步，自家的门大开着，风扇唔唔地吹，赵永远在厨房里忙成狗，王素芳还在数落二姐。看着就挺可怜的。王素芳年轻的时候长得很漂亮，漂亮得可以让人忽略掉那张破嘴。嫁给赵永远的时候，王素芳的两个女儿一个八岁，一个四岁。赵永远那个时候刚从部队转业到西川矿区，经人介绍认识了王素芳，原本这事不可能的。王素芳三天两头带着孩子来看赵永远，给他洗衣做饭，有天晚上王素芳跟赵永远说，既然不喜欢，那就拉倒吧，临别一起喝顿酒。这酒喝下肚，事情就大发了。未婚先睡问题十分严重，西川矿区上面就南方管理局，南方局上面国油总公司。都是国家的单位，所有的政策都是跟着国家走，一旦闹出去，赵永远这工作是保不住的，十几年的志愿兵白当了，搞不好得接着回去种地。心一横，睡都睡了，那就多睡几次吧。事情发展得很快，三个月时间就把结婚怀孕所有的事都给办完了。赵永远哪里知道地方上人性这么复杂，自己洁身自好三十年，被一个女人给算计了不说，婚后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凄惨，挣钱养家，家务事通通都得他来做，他倒是想不做，两个丫头半大不小，老三嗷嗷待哺，他不做，王素芳这个懒鬼还真就能稳得住。一来二去，赵永远就成了家里最软弱的那一个。赵明童年遭了许多罪，多数都是被赵永远的鞭子给抽的，不过赵明不怪他，一来自己是真的皮，这二来嘛，摊上王素芳这么个女人，怨气重是可以理解的。小时候赵明经常问，大姐长得皮实，你怎么不捶大姐？答案很爷们儿，男人不打女人，女儿更不行。后来赵明才知道，赵永远和王素芳结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一个女人拖着两个女儿真不容易，赵永远早就把两个女儿当亲生的了。“妈抽大姐了？”“没啊，她要敢抽你大姐，我就敢……”就敢怎么样？赵明抬头一看赵永远的时候，老家伙一下就怂了，说什么也不再往下多说一个字。锅里的油烧热了，碗里和了芡粉的肉用筷子搅均了往锅里一倒，哗啦啦的一阵油爆声之后，肉香四溢……等油呛了一会工夫，赵明拿锅铲将肉丝铲开翻转，再下蒜泥和姜末，扭头问，“大姐过得不容易，你怎么能让她回趟娘家还受气？你拦一下，这事不就过了吗？”赵永远扭头看了看厨房外正张牙舞爪的王素芳，挤在赵明的耳边说，“她这通脾气你看不出来是对你发的吗？”“我？我欠她钱了？”赵明喊了一声，突然点点头，“我好像真欠她钱了。”“对啦！”赵永远一拍手，叫道：“你要是答应每个月工资交给她，今天晚上她高兴得能把你供起来，顶天了也就是指桑骂槐说你大姐二姐不孝，闹不出多大的动静，现在嘛，她不把这个家给拆了，一口气是顺不下来了。”菜起锅，端上桌，全家围桌刚坐下。赵明看着王素芳，问，“妈，二姐招你了？”王素芳张口就想骂，不过这不是还有事相求吗？还是别骂了，忍了一手，“我跟你二姐拉家常呢，教她怎么把男人管住。”赵明瞥了怂货赵永远一眼，然后再说，“妈，你有什么火冲我来，别冲二姐，你已经让她很惨了，她没理由再被你指着鼻子数落。”“小兔嵬子，皮长伸了，翅膀硬了是吧？老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这么大容易吗？这个家少了我，你们的日子能过？都能挣钱，一个个地就嫌弃我是吧，好，我出去要饭，我这辈子不靠你们，一家子没良心的东西！”王素芳只要一开始数落，没有时间概念的，一口气能骂两三个小时。于是赵明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就是吃饭，招呼着赵永远和二姐一块吃。眼看着盘子里的肉见底了，王素芳闭上嘴，端着碗就往嘴里刨饭，大口大口地吃肉。看到这一幕，心情本来不好的赵红一下笑了起来，全家上下也就只有赵明能拿得住她了。“素芳，你好了没，三缺一……”楼下的喊声让王素芳老脸一红，扯着嗓子喊，“不去不去，老娘戒了，快走快走……”“我信了你的邪，你会戒……”听到楼下的喊声，一屋子的人憋不住，全都笑了起来，气得王素芳把碗筷子往桌子上一扔，黑着脸，顺手就是一大嘴巴抽在赵明的脸上。五根指头印一下就冒了起来！王素芳打了人就进屋里去哭，哭得昏天暗地死去活来。赵永远仿若回到当年两人喝醉那晚，被他睡过之后，王素芳也是这么哭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