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志高一定要表现得沮丧一些，这样才能张显出自己对这个单位的感情。十几公里的山路足足开了一个小时，光顾着晕车，没功夫聊天的詹伟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这才问，“老陆，很伤感吧？”陆志高正在想长江里的肥鱼，吞了吞口水，说，“能不伤感吗？”“其实你可以晚一两年再伤感！”完了，鱼长翅膀飞了。陆志高的大脚趾从袜子上的破洞当中抠着打滑的皮鞋垫面，紧张地问，“詹书记，再过两年，退休生活都习惯了，哪里还伤感得了？”詹伟摇摇头，“你觉得赵明如何？”“好，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年轻人有他这种手腕，有年轻人的冲劲，可是性格又非常沉稳，是个担大事的人。”詹伟笑了笑，“我觉得也是，你相信他，我相信他，可是别人不相信他。”陆志高的太阳穴开始狂跳，皱着眉头大叫，“哪个不相信，我去做工作！”詹伟点点头，“这是个长期的工作，既然你愿意做，那我就把这个工作交给你，是这样，我们上面开会讨论过后，决定让你延迟退休，暂定一年时间。”噗……鱼肥变鱼飞，陆志高这下子是真的伤感了，眼巴巴地看着詹伟，哭丧着脸大叫，“书记，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看我都这么难过了，还拿我寻开心……”“我没有拿你寻开心，我这是在给你安排工作！”詹伟一本正经地说道：“老陆，东矿现在正处在发展的关键节点，抽调和空降都不太符合集体利益，所以上面还是以稳定为主，考虑到你是东矿的老人，对东矿有着特珠的感情，所以让你接手书记一职，矿长的位子让赵明代着。他年轻有干劲，可是疯起来没人控制得住，所以需要你这样的老同志在旁边给他念念经，敲打一下，为了集体的利益，你就只能把个人利益先放一放了。”陆志高哭了，一把年纪的人居然哭得跟个孩子一样，詹伟当他是感动了。只有陆志高自己知道，他这段时间拼命制定出来的退休计划得延期了。詹伟拍着陆志高的背，“好了，我知道你感动，组织上对你这么信任，换了谁都会感动的，你得对得起组织的信任，好好完成组织上交给你的任务，把赵明给看紧了！”陆志高抹了一把眼泪，心中大骂赵明，这小狗曰的到底是啥子背景，爬得快也就算了，还让老子一个快要退休的人给他保驾护航，玛卖批，一年呐，还要干一年，滚尼玛的……要知道陆志高他女儿给他把渔杆都卖好了，一有时间他就拿出来摸摸看看，没有时间去，想想总还是可以的，本来以为开了春就可以完成年轻时的理想，一想到还得等一年，陆志高的心碎了。将近十个小时的车程，一行人回到渝州，所有人被安排进了培训中心的招待所。晚饭詹伟却没有参加，到了渝州，习惯性地去赵明家开小灶。看到一块凝住的老油在锅里煮化的时候，詹伟忍不住笑骂，“你就给老子吃这个？”赵明给詹伟倒酒，一边倒一边说，“我这半年的时间大部分都用来研究这个火锅底料了。”家里有火炉子，温度上来得快。詹伟觉得很温暖的时候，就把外套脱了，赵明赶紧把它藏到房间里去了。出来的时候，詹伟问，“你研究出啥子东西没得嘛？”赵明嘿嘿一笑，神秘地说，“老油！”“仔细说说呢！”赵明笑着说，“以前有传闻，说这些火锅的味道这么好，主要是因为加了鸦片壳子，吃了让人上瘾。我后来发现问题的关键不在料，而是在油，有点像卤水，越卤越香。嘿嘿，后来我就刻意把每次吃了火锅的油留下来，把渣子滤了，然后大火把水份煮完，只留油，然后就有了现在的老油。”赵明把一块刚烫好的毛肚夹进了詹伟的油碟里，“快，尝尝味道。”詹伟嚼了两口，赶紧端起杯子来跟赵明碰了一下杯，说道：“你娃娃怕是入错了行！”“哈哈哈……”赵明看到詹伟脸上满意的表情，大笑了几声说道：“我不是怕有一天没有了工作，还可以去开个火锅店，总不至于饿死嘛。”詹伟只顾着吃东西，不接赵明这种自带暗示的话。过了好一会，詹伟才说，“该来的始终要来，挡是挡不住的，虽然上面没有明确指示，不过从大环境的风向来看，已经有单位开始试点，我们算是共和国工业发展的开路先锋，螃蟹要第一个吃，挨刀也是第一个，哪里可能逃得了？”赵明点了点头，“詹叔，我不是在跟你报怨，而是在为今后想出路。”“你只能想你一个人的出路，你还能替人家想出路？”詹伟没好气地说，“你娃娃就算是个天生的厨子，也只能在南方局这口锅里掌勺，你以为还能放跑了你？”赵明摆摆手说道：“我不跑，只不过那天海清原突然跟我说压缩预算来节约成本，我跟他说，钱光靠节约是节约不出来的，我突然在想，我们矿区难道就只能从事工程类的工作，或者说，只能等着南方局施舍，我们才有钱，我们能不能换个思维，比如主动找事做，每年给南方局交的钱一分不少不说，还能比原来交的更多，以前总是亏损，以后决不亏损，必须盈利。”詹伟的筷子一顿，笑看着赵明问，“怎么，想搞八十年代末的集体承包？”赵明摆摆手，“大环境不允许，我也不会让我的人承担这么大的风险。”“说说你的想法！”赵明兴奋地说，“简单地说，就是没事找事做。詹叔，你看看库区，地大油多，可是二勘的生产力和用工人数有限，导致他们有心无力，国家如今处在关键的发展阶段，开采这一块是不受限的，我们东矿人多，如果能塞七八个队过去，一下子就可以解决三五百正式工的生计问题，最关键的是，按照沙漠用工工资办法，那边的年收入至少是这边的两倍，是不是也可以用这种法子调动一下工作积极性呢？”詹伟听得心中一抖，狗曰的，果然还是年轻人的脑子转得快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