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一切都不过是我心中单向的美好,如你所说:别人都看我喝着最低劣的烧酒,而我却在风中行走。
知行,我信有轮回转世存在,下次轮回里,你若还要在风中行走,我就做尘埃吧。
<p/><h3>楔子</h3>
在成都的书店里,我给自己买了一本《小王子》,你大概不知道,我曾经有个愿望是把这本童话的每个版本都收入囊中。
“无论你走到哪里,你都在我的心裏,只要我看见金色的麦田,就会想起你。”这是那只小狐狸说过的话。
许知行,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很笨,这也不会,那也不懂,后来我很努力地去学习一些事情,渐渐地我发现其实我都可以的。
如果骑车、打字、游泳、写字、摄影这些事情我都可以……那么放下你,我肯定也可以。
只是或许,我需要一段长长、长长的时光而已。
<p/><h3>一</h3>
一生追寻美好事物不过是浪漫梦想,给我一场云门舞集的流浪。
这是我写在拉萨一家青旅墙壁上的句子。在我写的这句话的旁边,还有很多很多的留言,大多数都是写给自己爱的人,和自己想要忘记的人。
知行,有时候我自己也迷惑,到底你是我爱的人,还是我想要忘记的人。
蔻蔻看着我的那句话翻了个白眼,“磬舟,你就是这么矫情。”
我回过头回敬了她一个白眼,“你这萝卜干一样的人,怎么会懂得我柔情似水的灵魂?”
她做出呕吐状,拿起毛巾转身进了浴室,没多久,裏面就传来了哗啦哗啦的水声。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在一处极不显眼的细小空白处,写上了你的名字:知行,你不是我的理想,你是美好甚于我理想千万倍的存在。
知行,你已经来过三次西藏,我想你不会有兴趣来第四次,滇藏线、川藏线、青藏线你都走过,即使你心血来潮还想走一次新藏线,也未必会住我住的这间青旅,就算那么恰巧你住了我住的这间青旅,我不相信缘分会善待我到你看到这行字的程度。
我不允许自己抱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写下这句话,只是想记录此刻我的心情……你知道,人类记忆所能承载的分量是有限的,你必定不是那个陪着我走完漫长一生的人,你是我此刻恋慕却最终必须要忘却的那个部分。
黄碧云说,恋慕与忘却,这就是人生。
我凝视着那行极不起眼的字,无端地湿了眼眶,眼泪刚刚在眼眶里凝聚,浴室的门便打开了,蔻蔻瑟瑟发抖地走出来,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战:“磬舟,水好冷,我快要死了,要死了。”
要死了,是蔻蔻的口头禅。
吃到一碗不好吃的面,她会说“我要死了”,在公车上被人踩了一脚,她会说“我要死了”,上淘宝买东西发现自己的支付宝里没有钱了,她也会说“我要死了”。
她一贯是言行夸张的女生,所以我对她说的话并不以为然。
直到水淋到我自己身上,我才明白她说的是真的,我一边咬着牙勉强进行着沐浴这件事,一边在脑海里回忆起你交代我的“到了拉萨前两天尽量不要洗澡,会降低免疫力,更加不要做剧烈运动”,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是难得的严肃。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还是表现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你拉住我,又强调了一遍,那是在L城的石板路上,距离我搭乘的航班起飞时间还有五个小时,我看上了一对来自印度的耳环。
你说:“喜欢的话就送给你。”
我疑惑地看着你,你淡淡地笑了,你说:“你没听错,磬舟,送给你。”
<p/><h3>二</h3>
那对耳环在我离开L城最后五个小时之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电话找来快递,寄回了C城,在电话中我对帮我查收快递的朋友反覆强调:“一定要妥善保管!”
对方觉得奇怪,“一对耳环而已,又不是蒂凡尼、卡地亚,至于紧张成这样吗?”
我懒得同她解释这其中原委,只是告诉她,是一个重要的朋友送的,接下来的路途漫长而艰辛,我怕弄坏了。
听筒那端传来戏谑的笑声,我忽然之间觉得十分疲乏,便匆匆挂断了。
知行,这世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再亲密的朋友也不能完全理解你在某一刻突然对这个世界生出的依恋或者决绝。
我没有跟你一起吃晚饭,我想你或许明白那是因为我怕会在你面前突然就落下泪来。
席间众人嘻嘻哈哈,我把帽檐拉了又拉,生怕被人看到我通红的双眼,不知道是谁给我夹了一筷子菜,又是谁高声劝我“磬舟,难过什么,喝酒喝酒”……
唯有蔻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凑到我耳边轻轻地问:“要不要把他叫来?”
我连连摇头,心知自己绝对不肯在这个时候见你,就像曾经跟唐庆苏分开的时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广播里一遍一遍催促着乘客登机,他看着我,一边笑一边问:“不抱一下吗?”
我往后退了一步,坚决地摇头,不用了。
看着他进了安检,我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坐上的士给蔻蔻打电话,一连串的话语容不得她插嘴:“蔻蔻你起床了吧快点出来陪我去逛街我的乳液用完了我的睫毛膏也要换了对了对了听说安娜苏出限量版的手帕了我们一人去搞几条你看怎么样?”
在我这一串噼里啪啦的话语中,她一句嘴都没插,最后干脆地问:“磬舟,唐庆苏走了?”
就这么一句,我身体里那根感应疼痛的神经被唤醒了,眼泪忽然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
蔻蔻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知道我突然这样一定是有原因的,而这原因只可能是唐庆苏。
那天下午我们把全城的商场都逛遍了,我丧失理智般地买了一大堆华而不实的东西,限量版的手帕多贵啊,我居然每种花色都拿了一条。
蔻蔻气急败坏地想要阻止我,“你疯了啊?买这么多干什么?你以为是洗碗布啊?”
没有用,我发起疯来,没有人挡得住我。
那些手帕后来通通都被束之高阁,真的,买来有什么用呢?就像蔻蔻说的那样,它的实用价值甚至比不上一块从便利店里买来的洗碗布。
这就是奢侈品的魅力,就像爱情。
那天的夜幕降临时,满城人潮涌动,车辆鸣笛的声音几乎刺穿我的耳膜,我站在城市中央,提着那些包装考究的纸袋,霎时之间,觉得自己被弄丢了。
这么多人从我身边穿行而过,但是没有他,没有唐庆苏。
在机场时,我不敢要那个离别的拥抱,因为我害怕我抱了,就舍不得再放开手。
我是那样魂不守舍地过着,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蔻蔻偶尔来陪我,看到日渐消瘦的我不禁开始担心我的状态,在某次我喝完他最喜欢的那个牌子的橙汁忽然开始哭时,蔻蔻终于忍不住拿起我的手机,顾不得我的阻止,摁下快捷键,电话一通就开始骂:“唐庆苏你是不是人?你知不知道磬舟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忙?有多忙?你是什么大人物啊?GDP靠你一个撑着啊……你少废话了,我今天就是要告诉你,你以前没珍惜磬舟,以后想珍惜也没机会了……”
挂了电话,她扯了两张纸巾给我,认真地说:“没事了,磬舟,没事了。”
我一点也不怪蔻蔻多管闲事,在当事人自己下不了决心做个了断时,就只能借助外界的力量来将混沌的局面打破。
古人说,不破则不立。蔻蔻就是这样干的,她订了机票,陪我旅行,飞机起飞的时候她拉开遮阳板对我说:“磬舟,去他的唐庆苏,不要再想他了。”
我点点头,好的,不去想了。
<p/><h3>三</h3>
“所以说,你是失恋了来散心的对吗?”这是你后来问我的问题。
知行,我时常想,如果人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该有多好,那么我们就可以将一切伤害和痛苦掐灭于未然,我们可以提早杜绝一些我们不愿意看到它发生的事情,我们的生命也就可以免去许多劫难,或者说得更严重点——灾难。
如果可以预知,我就不会理会蔻蔻提出晚上去喝酒的要求,我就不会坐在离你最近的那个位置,我就不会一抬头恰好撞上你看向我的眼。
觥筹交错,人声鼎沸,你的眼睛里全是淡漠,你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
但你盯着我,那眼神犀利得就像猎人,我到底是不畏的,否则我早该转过脸来不去理你。
有人跑过来拍我肩膀,指着某处一堆人说:“美女,过来喝一杯,交个朋友。”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蔻蔻倒是兴高采烈地替我应了下来,转过来对我说:“去啊,这证明你有魅力啊。”
城市的夜店里司空见惯的伎俩,原本只是逢场作戏的小事情,喝杯酒,敷衍地聊上几句就可以起身离开,但这晚的我却有说不出的别扭,怎么都不肯去。
后来想来,潜意识里,是不想被你当作轻浮轻佻的那种女生吧。
我推托说不舒服,下去透透气,坐在木质长椅上,思绪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截烟灰掉下来,险些烫坏新买的裙子。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这是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真老套,我心裏暗暗想,知行,最初的你在我眼里也不过就是一个搭讪手法并不高明的登徒子,只不过,你的样子恰好是我所喜欢的那种类型。
是风太凉了,是酒太醇了,是景太美了,是人太倦了,是时间恰好,是日月星辰都默许了,所以我们遇到了。
我看着你,慢慢地,我们都笑了。
再上楼时,蔻蔻看出了些许端倪,冲我挤眉弄眼,“不错哦,很帅哦!”
我白了她一眼,“根本就不是你以为的那么回事,我现在哪儿有心情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蔻蔻的脸在昏暗的灯光里忽然蹙起了眉,“磬舟,我陪你出来旅行的目的就是希望你放下过去,让你知道虽然唐庆苏很好,但是这个世界很大,总有比他更好的人……”
她一提起这个名字我就觉得头痛,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别的缘故,我抚住额头来回搓着眉心,一时之间不晓得要如何应对。
诚然,我知道她是为我好,是发自肺腑地关心我,希望我早日走出阴霾。
但……
你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拍拍我的肩膀,“喂,你饿不饿?一起去吃面吧。”
蔻蔻对我使了眼色,没等我说什么就找了个借口溜走了,出来的时候居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石板路很滑,你顺势牵起我的手,那么自然而然的样子。
那碗牛肉面很好吃,我看得出你是真的饿了,可我不是。
我满脑子都在想接下来要怎么脱身,吃完面,你随手拿起吉他弹了一段,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过这段音乐,可是这第一次听,莫名其妙地就很想哭。
我问你这是什么歌。
你告诉我,这是李志的《你离开了南京,从此没有人和我说话》。
真没想到你居然什么越礼的话都没说就送我回去,在分别的路口你把你的手机塞给我,Nokia E91,难得一见的型号,双屏幕,屏幕上满版的英文。
我把我的手机号码输进去的时候就知道,你我之间一定会有故事蔓延。
<p/><h3>四</h3>
“我应该要悬崖勒马。”这是第二天早上阳光洒进房间,我睁开眼睛对蔻蔻说的第一句话。
知行,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聪明的姑娘,但是在爱情方面我有着惊人的直觉。当你靠近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危险的,稍不留神就要爱上你的。
就像一个在冰天雪地中裸足行走的人,忽然遇到了一堆炽烈的火焰。
就像一个盲目游走在黑暗中的人,穿过长廊,忽然瞥见了明亮的光。
温暖,光明,爱情,这都是极大的诱惑。
但别人不会明白,别人只会认为我不过是出于寂寞,然而寂寞,这是多么可耻的理由,我绝不允许别人这样想我。
有人说,爱情最开始源于征服。
我不知道你对我是否算得上是有爱情,但我看得出,你是想要征服世界上一切你想要征服的事物的人,你与唐庆苏还是有那么一些相像的,在你们的身上都有着一种叫作锐气的东西,你们是锋利的剑,出鞘必定伤人。
而我在被命运反覆的蹂躏中,已经学会了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