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硕一直忙到深夜,才回到厂督衙门府。
圣典过后,这位东厂的厂督,成为了京城中最炙手可热的权贵之一,尤其是薛应雄死后,整个锦衣卫都归东厂节制,让东厂的权力几乎登上了巅峰,现在的京城,除了皇帝陛下、还有干爹赵公公,其余人他根本不会看在眼中。
所有进京述职的大臣,无论品阶高低,来到京城的第一件事,都是拜谒陆天硕。
谁又能想到,半年之前,这位陆公公还只是京城中的一个叫花子?这种人生大起大落的感觉,让他生出了一种痴迷的错觉。
陆天硕认为,这些是他拼命换来的,也是应得的。
他正在忙两件事,一件事是皇帝陛下除夕夜定国寺上香之事,薛应雄死后,行程的安排,安防的负责,也都落在了他的头上。这是皇帝陛下对自己的信任,也是皇帝陛下的恩宠,唯一的可惜的是,他现在是个阉人,否则说不定还会给他封官拜爵。
另一件事,则是左清台案的收尾工作。在陆天硕看来,左清台这种御史,放着好好的差事不去做,偏偏跳出来弹劾赵公公,这分明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的举动,俗话一点就是傻,赵铨是什么人,司礼监大太监,陛下身边的红人,左清台这小子去弹劾他,纯粹是吃饱了撑的。所以在处理这个案子时,陆天硕的选择没有任何犹豫,只用了三日,就把左清台定成了谋逆,以东厂的手段,偷窃、撒谎、栽赃、陷害,对他们来说只是新手拿来的事,深得罗织经精髓的他,又怎么会放过这么一个机会?
官升得太快,权来得太大,必然用了非常手段,所以陆天硕也得罪了很多人,结下了不少的仇家。
他也明白,他走的是孤臣路线,必然会得罪不少人,结下不少仇家,所以每次出行,他都会带上足够的兵马,还有东厂的精锐高手随行,来维护他的安全,而他当上厂督这半年来,所经历的大大小小的刺杀,也不下于十多次,可是,都没有得逞,不过也正是这些,让他养成了谨小慎微的习惯。
厂督府,是唯一让他放心的地方。
除了铜墙铁壁般的防卫力量,陆天硕还斥重金打造了一间安全屋,陆天硕的睡眠不好,疑心又重,所以有了这个安全房之后,几乎每天都会在里面休息。
这个房间,四周有三十六名守卫日夜不间断守护,木屋的夹层中,有一寸厚的钢板,而且还有机关一旦有人闯入,按下机关后,整个房间就变成一个堡垒,处于一种与世隔绝的状态,哪怕是几千兵马,也攻不进来。
安全屋建成以后,他曾经花重金请了三十名江湖上的高手来攻打,无论是强行闯入,还是水淹火攻,根本伤不得这个房间的分毫。要知道,这个安全屋的花费,将近百万两,而皇帝祭天的长生塔,最终也不过花了五十万两而已。
如果你认为他只是为了单纯的防刺客,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是一个极有忧患意识和危机意识的人,如果将来有一天,他忽然失势了,凭借这个安全屋,他也可以躲避朝廷的追杀,因为安全屋的以安然无恙地离开京城。
知道这个秘密的,除了他自己,也只有他的幕僚兼军师白守涛一人而已。
偏厅里,摆着三十二道菜,八冷八热、八荤八素,而这也只是他的宵夜而已,皇帝信奉黄老,但他却极尽享受,衣食住行的牌面极大,据说,这个还是参考了当年江南转运使谢芝华的排场。当然,他与谢芝华并不相识,但住在江南镇时,却对谢芝华的奢华向往不已,如今他也做到了。
望着一桌的菜,陆天硕却没有一点胃口。
相反的,他有一肚子的火气,因为在商议皇帝的行程之时,赵焕这个老不死的
,又跳出来跟他唱反调了,对他安排表示不满,又指责他排场太大,浪费民脂民膏,接着又摆出一番大道理。
你跟他讲安全,他给你讲国库超支,你跟他讲钱,他又跟你讲圣人礼仪,你跟他说礼之时,他又来说祖宗法制。
这让他十分不爽。
整个内阁,七位大学士,除了赵焕,其余六个人几乎都向他靠拢。
当然,朝政的事儿他不懂,也不想管,但老子的事儿,内阁你必须得配合。没钱,是你内阁的事,不按我的规矩办,那就是不识抬举了。赵焕就是那个不识抬举的人。尤其是在处理左清台案时,赵焕甚至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祸国殃民。
都是给皇帝办事,就你清高,你了不起!
想到此,陆天硕恶狠狠道,「总有一天,我会收拾掉那个老不死的!」
白守涛道:「大人息怒,赵焕是三朝元老,在朝中门生遍布,不是左清台那种人能比,时机未成熟之前,还是不要得罪于他!」
陆天硕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这口恶气不出,他意难平,想到此,他一拳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总有一天,老子要报这个仇!」他本想说出此仇不报非君子之类的话,奈何腹中墨水太少,只得将这口气洒在桌子上。
八道菜掉在了地上。
白守涛使了个眼色,连忙有人上前打扫干净。
整个京城中,除了赵焕,另一个不给他面子的,自然是诸葛贤余莫属了。
诸葛贤余不过是个登闻司提司,还有个六扇门总捕头一职,对陆天硕很是不屑,但却从来没有招惹过他,也从未来府上拜谒过他,可是不知为何,陆天硕看到诸葛贤余,内心中总是有一种惧怕的感觉,这种感觉,哪怕是在面对六部尚书,面对大将军邱怀仁时,也未曾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