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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秋的凌晨,尚被晨雾笼罩的汕尾海域惊涛拍岸,海鸟跃空。晨曦微光和海浪击岸声瞬间被日军舰炮出趟的巨大火光和震天炮声陡然间给吞没。在四艘“金刚”级战列舰舰炮和从台湾高雄机场飞至此的海军航空兵“地毯”式轰炸掩护下,日军新组建的“华南派遣军”第十三方面军之第三师团、第一零三师团和第4旅团逾五万人在总司令官埝彦亲王中将指挥下闪电般撕开驻粤国军脆弱的海岸防线在汕尾、羯石、平海等处突袭登陆;随后日军第十五方面军以第七师团为主力前锋旋即在阳江再次登岸突入广东腹地。华东战事中兵力被抽调殆尽的广东国军面对日军突如其来的滚滚登陆浪潮根本无力招架,陆岸防线接连土崩瓦解,入粤日军一路势如破竹,掠地千里。仅仅九月一日当天,珠海、江门、惠州、东莞、潮州、揭阳等二十多座城市便被日军太阳旗融化;次日中午,日军第7旅团在战车大队配合下长驱直入,几乎兵不血刃轻取广州;在登陆攻陷广东的同时,海南岛亦在日军一零九师团登陆狂澜中被吞噬殆尽。广东、海南两省在一周内全部沦入日军之手已成定局,打通粤省北上铁路的日军兵锋直指武汉南腹之湖南。
峰回路转的南方战事消息传来,举国上下一片震惊。广东驻防司令余汉谋上将立刻成为全国舆论攻击焦点,各界都愤怒指斥其丢失海南、广东国土之责,媒体甚至讥讽赠送其一个外号“余汉无谋”。《中央日报》、《大公报》、《东北日报》等各大国内影响力深远的报纸都不约而同用同样一个触目惊心的标题:华南危急!
纵观此时全国战局,如果华东日军和华南日军是两把钢刀,那么刀锋交合之下的江苏、浙江、安徽、江西、福建、广东、海南、湖南、湖北这南方九省无一不是蒋介石中央系之根基腹地所在。战事之大、变化之速俱已大大超出了武汉政府和蒋介石的估计预料。在华日军不但没有陷入日薄西山的被动防御境地,其高层反而敏锐地觉察到了中国南方军防力量空虚而乘虚而入。华南、华东两路日军合围之地亦全是中国最富庶和工业集中之所,日军的用意不言自明:一来扩大“新南京政府”的疆域,二来贯彻日本大本营在面临战争物资匮乏给基层部队下达的“以战养战”政策。
这个时当的全国舆论可谓是铺天盖地狂潮倾泻,更是国难当头之际,亏难他们还能如此气定神闲,这种老僧入定般的养气功夫果然不是常人能有的。武汉军委会会议厅偏室内,望着正襟端坐对面的国府行营主任陈诚和中央军政部部长何应钦两人脸上那宛如姜太公稳坐钓鱼台的神情,千里奔赴而来刚刚下飞机的东北边防部秘书长朱光沐只觉得一股按捺不住的怒意直上心头。他微微欠身行个礼,借着刚刚一路飞机颠簸的头晕目眩也顾不得含蓄委婉的说话态度开口道:“陈主任、何部长。”朱光沐又望向这个小小房间里面的另外两个人,国民党参政会参政员兼“民盟”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张澜和国民党军事参议院院长兼“民革”领导人李济深恭敬道:“表老、任公。各位,我自知资历低微,但身负张副总司令重托不敢懈怠。几句掏心窝的话说的如果激撞,还请各位见谅。”
在给自己的话垫了个底后,朱光沐微微提高音调,说话口吻也随之略毫不客气起来:“正像中共毛先生所言,‘寇深祸重,神州有陆沉之忧;民众发舒,大难有转旋之望’。此刻国难当头,日寇侵我国土之灾重无须我再多言。当此危急时刻,国府自当理应团结全国各党各派,抵御外辱共赴国难。长话短说,我这次前来还是为了向中央重申张副总司令的三个请求:一、再次恳请国府团结全国各方势力统一抗战,将中共纳入国军抗日阵营;二、早日开通奉鲁铁路交通线,恢复我方华东前线部队的后勤补给;三、敦促国府对日宣战,倾尽举国之力与日寇破釜沉舟。还请陈主任、何部长、张参、李院长将此三条传达带给蒋委员长。”
张澜点点头肯许道:“是啊,陈主任、何部长,张少帅在淞沪会战初支援中央国军弹药枪械无数,此刻战祸蔓延之际更是派遣东北边防军之精锐出关抗战,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完全可证张少帅一片忠国爱民之心哪。奉鲁铁路关系重大,国府理应早日解决,切不可做同室操戈、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联合中共以及全国其他党派这也是当前抗战局势必然的。”李济深接过话道,“这本身就是先总理的建国三大原则之一的‘联共’。目前中日两国实质已经处于战争状态,我认为中央也没有必要一直挂着这块‘战而不宣’的遮羞布。张少帅的这三条,我完全赞成。”
看着张澜和李济深都在帮张学良说话,陈诚面露深思,何应钦则面色难堪了一下,咳嗽一声后道:“朱秘书长,军政国家大事相信委员长自有公断,还请转告张副总司令让他放心。”
看着对方早在自己意料内的中庸态度和官样文章般的回复,朱光沐脸上浮出一丝嘲讽:“是啊,张副总司令可一直在盼着委员长的公断呢。”他忽然起身,激动道:“好,我就打开天窗说几句犯上的亮话吧!这几个月来,日寇先攻京沪再取海粤,没良心地说一句,本来我东北八省二市远隔战火千里,本可隔岸观火置身事外,但张少帅和我东北七千五百万人民秉着手足同胞之情,大力支援国军抗击日寇并调遣我东北十万热血子弟兵南下出关,驰援国军浴血奋战于京沪苏中。可国府态度实在让人齿冷心寒!一而再再而三束缚为难我东北地方和出关部队,敢问公道情义何在?若委员长欲效慈禧太后‘宁予外邦不给家奴’,那就是逼着我东北边防军破坏军令政令统一了!”
朱光沐一席话如投入油锅中的冰水,直震的何应钦和陈诚二人面面相觑。这个张学良“特命钦差”言辞之厉前所未有,话语中已经隐隐有咄咄之意了。东北军拥兵百万,装备精锐,如果要“破坏军令政令统一”,这个后果就不是国府能控制住的了。一股巨大的紧迫感涌上二人心头,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陈诚沉声道:“请问朱秘书长,这是张副总司令的态度吗?”
“是的!”朱光沐斩钉截铁。
溪口镇是浙江省一个景色秀丽的山乡小镇,因为这里是全国党政军最高统帅蒋委员长的故里老家而闻名全国。这里既不是战略要地也没有工厂矿场,自然没有任何国军驻军,但九月二日上午,三十多架日军战机突然光临溪口天空,炸弹铺天盖地而下,顿时无数溪口百姓在这天降灾难中痛苦挣扎着。蒋介石故居丰镐房和别墅文昌阁在日机精确重点轰炸中被夷为平地,躺在病床上的蒋介石前妻、蒋经国生母毛夫人直接被活埋在了废墟里面。
武汉军委会最高统帅部会议上,蒋介石闻讯脸色铁青,浑身几欲控制不住地战栗。日军这个犹如挖他蒋某人祖坟的行为无疑给他感情上带来了巨大冲击。在命令江西省保安处少将处长兼赣州专员蒋经国回去料理丧事后,蒋介石面色阴沉地听着何应钦的报告,“张学良部现在有什么动静?”
“回委员长,张学良正在频频调动部队,进驻平津的东北军已经由原先一个步兵旅增至四个摩托化师。奉鲁交界处现在剑拔弩张,东北军海军部队亦游弋于北渤海湾,双方随时会爆发进一步大规模军事冲突。”
蒋介石焦躁不安地轻轻敲着桌面:“中共代表也来了?”
“是的。中共代表陈云、王若飞、周小舟、吕振羽和朱光沐乘坐同一架飞机已经抵达武汉,文白正在接洽。校长,”陈诚上前一步,低语道,“看来中共和东北在背后也在进行密切接触。”
蒋介石凝望着桌子上的水杯,半晌不语后艰难道:“致电张学良。”
“五项国策分别是:一、停止内战,集中国力一致对外;二、保证言论、集会、结社之自由,释放一切政治犯;三、召开各党各派各界各军的代表会议,集中全国人才共同救国;四、全力完成对日作战的全部工作,坚决不与之媾和乞降;五、改善人民生活。”东北边防部机要秘书王卓然一边加快脚步跟着大步前进的张学良,一边报告着,“少帅,以上就是四日在武汉召开的国民党第五届三中全会上,国府确定的五项对日对内国策。”
“唔。老蒋比上次有诚意多了,起码没有那么漫天要价。看来小日本卡的他也快受不了了。”张学良点点头,从鼻子里面发出一声低声,“中共方面呢?”
“中共代表周恩来、董必武和刘少奇已经在北平和我方代表会见并召开双方洽谈会议。就国府的这五项国策,周恩来对此代表中共向国府提出了四项保证:一,中共将在全国范围内停止任何以推翻国民党当局统治的武装暴动活动;二、中共工农政府将改名为中华民国苏维埃特区政府,工农红军改名为国民革命军,直接受武汉中央政府和国民军事委员会指挥;三、在特区政府区域内实行普选的彻底民主制度;四、停止没收地主土地政策,坚决执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之共同纲领。”
张学良停下脚步,击打着手中的报纸叹息道:“周总理…不、周副主席和中共果然是大智大勇、大仁大义,做出这么大的让步,确实很了不起呀!”感慨着,刚跨进边防部会议室,于学忠便满面喜色地递过来一份电文:“少帅,老蒋终于松口了!加上荣参谋长在衡州的努力,奉鲁铁路终于重新开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