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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世界慢慢进入了大战来临之前的风雨飘渺中,沉重的火药味弥漫覆盖在烽烟四起的欧洲大陆上,卧薪尝胆二十多年的德国即将举全国之力发动的复仇战争让整个西方陷入一片惶恐畏惧之中;而遥相呼应的远东战场则早已进入了浓烈的硝烟烈火和血腥的厮杀屠戮里,交战的中日两国在三大战区内的上百万大军都抓紧着宝贵的时间厉兵秣马,准备在这场关系到两国存亡兴衰和争夺东亚霸主地位的空前大战中整备再战。
华东战区和华南战区仍然是几近死水般的平静。尤其华东战区最为沉寂,为了保护远东金融中心上海不在战火中变成一片废墟,将淞沪包围的水泄不通的中央军、东北军、第十八集团军等部队都只能按兵不动;华南战场上,国军和日本华南派遣军俱已厮杀的精疲力竭而无力再战,继而进入了对峙相持状态,但小规模的遭遇争夺战仍是终日不断;而西南战区,则风起云涌硝烟再起,成为两国高层集中关注的焦点所在。
时间很快进入了初夏四月上旬,川东南洪泛区的滔滔洪水在东北军和新川军以及四川民兵组成的抗洪官兵和十多万民众的齐心合力下逐渐被疏导入岷江、渡河江内,而随着夏日骄阳渐盛,被洪水淹没的泥泞野地和道路也在开始慢慢被晒干。4月8日上午,随着西南战区代理参谋总长龙云峰中将的一道命令,川省内二十二座大型军营里整训完毕的川军正规军部队一夜之间全部开拔启动,除了少部分和川军民兵部队一起驻守包围川省的各个要地关隘外,十万新生川军和三万东北军以及中央军的部分部队在百万四川人民堆积如山的慰问品、震天的爱国口号以及沿途民众的夹道欢送中,雄纠纠气昂昂地踏上了收复西南失地的征途。一时间,四川陷入狂热的全省躁动和激昂热烈的气氛中,省主席王缵绪上将也亲自到川东南为出征的川军、东北军、中央军各路将士壮行送别。四川各个交通大道上军队如流、战车轰鸣、战马飞驰;一队队东北军战机也密集如云地在空中呼啸飞翔,为地面的陆军兄弟提供空中掩护。整个场面波澜壮阔,令人热血沸腾。
在一道道载着命令的电报调遣下,各路大军很快集结汇集到川东南和黔、滇二省交界处的乌蒙山脉里。顿时这片一望无垠的亚热带山地丛林中可谓卧虎藏龙,数万顶中国军队的野战帐篷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装备一新的新川军部队、东北军、中央军各部的十数万精兵凝神屏气、偃旗息鼓,宛如一群群准备捕食的猛虎般竖起耳朵、睁大眼睛,等待着上峰下达出击进攻的命令。
洪水退去的川东南泽野林地已经长出了大片大片的荒草荆棘。行军途中,映入官兵们眼帘的是野草芜丛中一堆又一堆的累累白骨,几乎每一堆白骨边都散落着一把把锈迹斑斑的枪支,枪托上用油漆写的枪支号码和部队番号还历历在目,那是自愿诱敌深入同归于尽的川军士兵的遗骸和遗物:一片低洼凹坑里,十几具白骨静静地围坐在一起,那是十几个川军伤兵在洪水即将覆顶前坦然赴死;一处原野上,上百具尸骨横七竖八堆积在一起,化为骷髅的手上仍然紧握着钢枪和刺刀,那是上百个临死前仍然在浴血肉搏的川军和日军;偶尔看见路边一株树干上已经长满苔藓和蘑菇的大树上还挂着一朵降落伞,伞内裹着一具仍然保持射击姿势的白骨,那是直到最后一刻仍然在战斗的东北军伞兵遇难后的遗影。
行军中的川军和东北军士兵们目睹着这一幕幕悲壮的场景,纷纷想起了那些拼死血战的同胞手足,无不放声痛哭,一路蜿蜒的大军响彻着一路震破云霄的哭号声。但滚滚落下的泪水浇不灭官兵们心中那团熊熊燃烧的复仇怒火,反而只会让它越烧越旺。官兵们在前进途中细心地掩埋着战死弟兄们的遗骸残躯,在前进的道路上留下了数不尽无名的新坟墓冢。被迷蒙晨雾笼罩的乌蒙山密林中,响起了饱含战意和仇恨的豪壮军歌: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们是工农的子弟,
我们是人民的武装,
从无畏惧,
绝不屈服,
英勇战斗,
向前!向前!向前!
为中华民族的复兴而战!”
“哀兵必胜!归师莫遏!”站在一处山崖峭壁上的龙云峰看着这气吞山河的一幕,不由长息感慨道。他目射锐光地转身问着簇拥在自己身边周围东北军、川军和中央军将领们,意味深长道:“你们看这支军队像什么?像什么?他们就像一股股沸腾流淌的火山岩浆!蕴含着无与伦比的能量!所到之处,必定势不可挡!”
将领们都眼明心亮地点点头。“咳咳…龙参座的这个比喻真是妙不可言哪!”一旁的中央军第92军军长李仙洲中将微微有点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后赞赏着,他又道,“只是关于我军接下来的进军方向和攻击方案,不知道龙参座是否已有腹稿奇谋?”李中将的言语略有点怪气傲慢,源于他内心对这个比自己小十来岁的顶头上峰的少许不满和轻视。此时西南战区的战区总司令长官王缵绪上将正在绝对安全的成都城内“坐镇后方、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而副总司令长官龙云上将则忙着率领滇军残部在云南西南一隅东躲西藏着日军赶尽杀绝的围追堵截;那身为西南战区代理参谋总长的龙云峰自然就是此时西南国军实权最高的将领了。李中将一想到自己身为堂堂中央军嫡系将领兼黄埔一期的“天子门生”,但此时却不得不听命于这个资历远低于自己的地方部队“后生”,心里自然有点不舒服。
“李军长所言甚是,军务大事确实应当慎之又慎。”龙云峰对李仙洲的话中带刺似乎不以为意,他微笑道,“地图!”
两名少校副官立刻拉开了一面数平方米大的川、黔、滇三省交界区的军事地图,各地山川河流、军事关卡、重镇要塞以及两省日军的分布情况尽皆跃然于纸上且巨细无误,顿时让在场的川军和中央军将领都在心里为东北军收集情报的能力之强大而暗暗吃惊。长江洪水肆虐的这段时间内,西南战区东北军的情报部门可没有闲着,数以千计的情报员、侦察兵、特工大量渗透进黔、滇二省内,两省的东北安全部军情局分支部门也纷纷被启动,各种详细的重要情报和资料通过各个渠道源源不断地传送集中于龙云峰的手上。没有情报来源的军队在战争中就是瞎子和聋子,尤其对于一支征战在外的军队来说,详细的情报和后勤补给是一样重要的。
“日军在黔、滇二省的主要兵力为十二个乙等山地师团、三个新增的混成步兵旅团、一个战车旅团以及包括两个航空飞行师团的日军第5联合航空部队,总兵力约为十五万。其中第133、第138、第140这三个师团的主力在上次的川东南战役中俱已遭到重创而无力参战,三部目前退入昆明和贵阳内休整恢复,短期内是无法参战而只能执行维持治安、扫荡游击队的任务。日军的总指挥官为小林浅三郎中将、参谋总长为神原幻羽少将、作战科长为宫崎周一大佐,其他师团长、旅团长级高级军官分别是樱井省三郎中将、滕江惠埔中将、田中新一中将、松山佑三中将、水原义重少将、下村定少将等;日军航空兵部队指挥官为塚原二四三少将,其部约有各型战机450余架,包括200多架日本最新式的‘夜神’式中型战斗机,战斗力不容小觑。”龙云峰详细地讲解着对手的具体情况,“而从日军的分布情况来看,70%以上的日军主力都集结于黔滇二省和川省的交界处以防我军,另有20%集结于两省和广西的交界处以防桂军突袭。反观我军,各路部队如今经过长时间的休整训练可谓准备充分,无论兵力、火力、空中力量都比日军占据优势。此时摆在我们眼前最主要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究竟是进攻云南还是贵州?诸位不妨谈谈各自的看法。”龙云峰在最后提出了核心问题所在,然后投向众人以询问的目光。
“参座,我觉得我们的重点主攻方向应该是…贵州。”性格直率的川军第30集团军参谋总长黄隐中将第一个发言道。龙云峰点点头望向他:“黄参谋长,请说说你的理由。”
“是!首先,我们并不是孤军作战,桂军已经在委员长和李、白二长官的命令下枕戈待旦,随时准备配合我军收复西南失地。只要我们突入贵州境内攻取遵义,届时桂军便可策应我军北上夹击日寇,则我军与桂军会师于贵阳便指日可待。此举还能将西南日寇拦腰斩断,而云南日军因而也就被掐断了与华南日军在陆路上的交通补给运输线,失去弹药粮食补充的滇省日军自然继而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日军虽可就地征粮及制造军械,但也绝非长久之计。时间一长,在滇日军自然不战自乱。而我军扫尽黔省日军之刻也是滇省日军自相溃乱之时,届时光复云南即使不能说是易如反掌,但也肯定是轻松很多。”对西南地形了如指掌的黄中将又道,“其次,若我军欲进取云南,则必然要攻取滇、川交界的重地盐津。而盐津自古便是中原入滇的咽喉要道,其北部石门关更加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石门关两侧的隘口地形极为险恶,大山丘陵耸峙、连云接天,断壁悬崖山峰、重重叠叠,山林间树木丛生、荆棘遍地。而日军已经在盐津山峦间征调民工开山修路、占据山头修筑要塞并屯以重兵。石门关正面各个山间小道和公路上都被日军埋设了大量地雷,关口到处是误入雷区被炸死的山民和野兽。参座,我军要是进攻盐津石门关,没有十天半个月是肯定拿不下来的,而且攻击部队必然伤亡惨重,同时也打草惊蛇暴露了我军进攻滇省意图,到时候日军各部汇集盐津据守险要与我军纠缠死战,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逸民兄所言甚是啊(黄隐字逸民)!”“看来,突袭贵州才是我军的首选之举!”在场的将领们都被这席话引起了共鸣,纷纷交相点头赞同道。
龙云峰也颇有同感地点点头:“黄参谋长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呀。”他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嘛,兵法精义尽在于一个‘奇’字。只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方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战果。诸位呀,黄参谋长刚才的分析以及我们根据这个分析得出来的进攻方案,想必小林浅三郎和神原幻羽也在心里清楚地很。盐津的险要我也是深谙于心,但日军自恃石门关易守难攻以及判断我军主力进攻方向是贵州,因而只在石门关要塞安放了区区一个联队不到三千人的兵力,而在我军入黔省的交通要道上则摆下了四五个乙等师团和日军王牌第7战车旅团组成的强大兵力以守株待兔。日军以为我们不会进攻盐津,那我们就偏要进攻盐津!”龙云峰决绝地猛一挥手,他又道,“至于黄参谋长所说的那些担忧,诸位亦大可放心。要知道,我军特别是川军部队此时已经是今非昔比、脱胎换骨。石门关固然险恶异常,但我军这数月以来不就一直在进行针对这种战斗的训练吗?”
众人仍然有点犹豫地点点头。楚奇明补充道:“其实黄参谋长刚才所言中有一个重要的地方给忽略了,那就是若我军攻取了贵州,云南的日军是不会成为瓮中之鳖的。因为云南省和中南半岛的越南、老挝、缅甸等国接壤,而统治这几国的英、法列强已经和日本是一丘之貉,他们完全可以向被困在云南省的日军提供军火、医药、粮食的支援或者和在云南的日军进行以物换物的军事贸易。而且就在此时,日本海军的数支精锐舰队正游弋于我国南海海域,而被日军占领的台湾岛和海南岛已经成为日军的粮食、橡胶生产基地,日本海军运输舰队则就可以运送台湾的粮食和海南的橡胶借道于法属越南领土支援云南的日军继续顽抗。所以说,攻占贵州在战略意义上对遏制困死云南的日军起到的作用是有限的。另外,云南省主席龙云将军现在仍然指挥着滇军余部在云南边境地区进行顽强抵抗,为我们牵制了大批在滇日军,这也是我军进攻云南的有利条件之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