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当通政使,就能避免欺骗蒙蔽天子?我怎么觉得不靠谱啊,万一我被欺骗了怎么办?”
徐景昌反问姚广孝。
老和尚一怔,忍不住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我应该怎么想?”
姚广孝沉吟道:“少侯爷,通政使可是太祖皇帝设立,位列九卿之一,权柄极大。执掌奏疏传递,非天子心腹不能为之。老衲也是听说少侯爷学识不错,又见你伶牙俐齿,思维敏捷,这才有意让你出任通政使,辅佐陛下,也是光宗耀祖,振兴门楣,这可是别人求不了的好差事,你怎么会担心自己做不来呢?”
姚广孝又道:“少年意气,自然要有一番作为,就算初时力有未逮,只要肯用心揣摩,好生努力,要不了多久,也会驾轻就熟……譬如陛下,刚刚就藩的时候,也是懵懵懂懂,但几年下来,也就明白了如何当藩王,到了洪武二十五年之后,数次出塞大战,都是陛下领兵。少侯爷,你该相信自己才是,区区一个通政使不在话下,早晚必定成为一代名臣,出将入相,青史流芳。”
面对大和尚的鼓励,徐景昌突然笑了,不紧不慢道:“姚少师,你当年就是这么鼓动陛下的吧?”
姚广孝脸一黑,沉声道:“你不要胡说八道,陛下是被奸佞陷害,逼不得已才起兵靖难,你方才的话,老衲要是告诉陛下,小心盛怒雷霆!”
徐景昌忙拱手道:“多谢大师慈悲,放我一马……只是我真的无心当什么通政使,这样吧,我想问问大师几句话,您要是能给我解惑,我立刻答应,您看如何?”
姚广孝的眉头微皱,低声道:“你问吧,老衲定会帮你解惑。”
徐景昌道:“少师,身为人臣,要做一番功业,让我想来,以僧人之躯,辅佐藩王,运筹帷幄,靖难成功……大师当为古往今来第一人,自古能臣,莫敢与您争锋,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姚广孝摇头道:“你这话不妥,要论功业,兴周八百年的姜子牙,旺汉四百年的张子房,还有千古一人的诸葛武侯,都要远胜老衲万倍。”
这回轮到徐景昌无语了,你有胆气说这三位,就已经是顶级凡尔赛了。
徐景昌深吸口气,平复一下心绪才说道:“少师,我还想问,您建功立业,名扬天下,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是殚精竭虑,辅佐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是学习张良、范蠡,功成身退?”
姚广孝笑道:“老衲到底是方外之人,如今年纪也大了,没有那么多心思,只想避居寺庙,读书下棋,颐养天年。”
徐景昌点了点头,“我懂了,多谢大师解惑。”
这一次轮到姚广孝迟疑了,他不解道:“少侯爷,你明白了什么?”
徐景昌没说话,而是起身走到了窗户前……猛地推开。
姚广孝是傍晚来的,跟徐景昌聊了这一会儿,外面已经暮色笼罩,新月初升。
徐景昌望着外面,发自肺腑说道:“少师请看,今晚的月色多美啊!”
姚广孝霎时间愣住,“你跟老衲打什么机锋?”
徐景昌含蓄笑道:“少师,你说只想读书下棋,颐养天年,我现在的身份,也足可以读书下棋,钓鱼赏月,还能去秦淮听听小曲,去街上尝尝美食……你辛苦了几十年,也不过是我现在的状态而已。”
徐景昌很诚恳道:“晚辈扪心自问,这一生也达不到少师的万分之一,我又何必浪费时间呢?早早学习少师,颐养天年,安安心心过快活的日子,这不是挺好吗?您说是不是?”
这一番话说完,姚广孝彻底无语了,他见的人不少,就连朱棣都被他忽悠瘸了,可年纪轻轻,又这么刁钻古怪的,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曾经沧海难为水,你不去领略一番,就这么不思进取,小小年纪,就要颐养天年,你这是没出息!”
徐景昌更笑了,“或许吧,但是外面的水深,我怕把我淹死。毕竟我爹刚走,大伯又在死牢。少师,你就可怜可怜晚辈,让我安安稳稳过几天轻松的日子。”
徐景昌笑嘻嘻道:“要不这样,我给您当个徒弟,您想下棋看书,我都伺候着,然后咱们师徒两个在应天找乐子。吃吃喝喝,游游逛逛,对了,咱还能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心怀宇宙,比起朝堂的蝇营狗苟有趣多了。您说是不是?”
姚广孝沉默不语,就在那里思考着,徐景昌还当他动心了,就随手搬过来一副象棋,“姚少师,这是用金丝楠木做的,据说是太祖赐给我祖父的,好东西,您要有兴趣,我就送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