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敬不敢怠慢,忙道:“卑下谢恩。”
朱棣背着手,随即对兵部尚书金忠道:“金卿家,以为如何?”
金忠沉吟了片刻,道:“陛下,臣以为……并无不可。”
“噢?”朱棣有些诧异。
这真是出乎预料,他原本以为金忠会极力反对。
毕竟兵部尚书,对于封爵的事是很敏感的。
或者说,大明百官,对于封爵也大多反感。
朱棣笑吟吟地道:“金卿倒也开豁。”
金忠道:“朝廷养着百万官兵,这百万的官兵,每年所花费的人力物力,实在是不可计数。不只要授予他们土地屯田,要花大气力搞马政,如今更要采购大量的火器,供给他们军粮,至于其他的赏赐,更是数都数不清了。”
顿了一顿,金忠继续道:“花费这样大的气力,是为了什么呢?自是为了保我大明四境安宁,使百姓可以安居乐业,模范营的战功,臣是亲眼所见。而至于模范营的练兵之法,其实臣也是现在才从太子殿下口中得知,果如太子殿下所言,此等惊世骇俗之法,确实值得称道和推广。”
“若陛下只封赏出一些侯伯,赏赐出了些许的钱财,就可使天下的官兵们知道,若他们也能效法模范营,将来亦可封侯拜相,因此,一个个尽心实意去学,那么……对朝廷而言,哪里是损失了些许的封赏,而是得到了百万精锐,实是可喜可贺的事。”
金忠沉吟了片刻,又道:“臣掌兵部,对于朝廷无度的封赏历来是反对的。可臣并非是吝啬之人,臣为陛下当着兵部这个家,就该学会算好这一笔账,哪些封赏是不该,哪一些是非要花出去的,却还是明白。”
朱棣颔首道:“是啊,银子要花在刀刃上,封赏也是一样。当初朕靖难,若是有这样一支勇士营,何须耗费数年才打到南京城来?数年靖难,又造成了天下多大的灾难,耗费了南军和北军多少的钱粮,由此可见,精兵的紧要。朕今日就要千金买骨,要教天下人知晓,朕有的是封赏,没什么是舍不得的,只要能效模范营能够成事,这些封赏又算什么?”
说罢,朱棣雷厉风行地询问朱勇:“营中有多少千户?”
朱勇听的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十……十三人……”
朱棣大气地道:“都封伯。至于你……朕再敕你为侯,将来你袭了你父亲的公爵,你这侯爵,便可传予你的次子。你朱家一门,有一个公爵,一个侯爵,世袭罔替!”
大明最顶级的爵位,应该是徐家的一门两个国公,也即徐家兄弟的魏国公和定国公。
而朱勇这成国公之后,平白竟得了一个可世袭罔替的侯爵,却令他不禁震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朱棣又看向张𫐄:“朕也赐你侯爵。”
张𫐄身躯微震。
他的兄长张辅如今已是英国公了,当然,这是得了父荫的缘故,而张𫐄只是次子,是没有资格袭爵的。
当然,他凭借着战功,也早已得了一个伯爵之位,不过如今又封了侯,却是意外之喜。
张𫐄显得格外的激动,将门之后,心心念念的自是封侯拜相。
于是忙道:“臣谢陛下恩典。”
朱棣瞥一眼丘松,道:“他也照此例吧。要明发诏书,昭告天下。”
说罢,朱棣看向朱高炽,道:“太子在营,已有数月,原本这詹事府中,没有太子是不成的。只是眼下,太子调养身体要紧。今日,朕许太子五日沐休,五日之后,依旧回模范营听用。”
朱高炽一脸诧异,竟有些不知如何回应。
现在的他,对模范营的生活,倒也还算习惯,可有家有业之人,总不能成日待在营中吧。
何况他想不明白自己的父皇做这样的决定,却不知是何意?
眼看着朱高炽惴惴不安的样子,朱棣道:“朕当初在燕王的时候,太祖高皇帝就曾言,宫中是养不出贵子的,因而命朕镇北平,几番在军中,出击大漠,可谓是戎马半生。”
说到这里,朱棣看向朱高炽的眼中多了几分期许,道:“你是朕的儿子,而今天下承平,相比于当初朕的处境,已不知好了多少倍。如今……让你继续在营,其一为调养身体。这其二,也是对你有莫大的好处,好好学一学吧,不会有错的。”
朱高炽看着朱棣关切的目光,只好道:“儿臣遵旨。”
朱棣这才想起,今日的正经事好像是招待这鞑靼、瓦剌三汗,当下便笑道:“这乌日格,亦是好汉,赐他十万金。其余博克之勇士,虽是惜败,却也不失为汉子,赐金五万。”
三汗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慌忙谢恩。
朱棣今日心情显然格外的好,随即入宴,酒过正酣,及至下午的时候,方才教人散去。
他独独留下了张安世。
朱勇三人也跟着群臣离开。
这兄弟今儿都封了侯爵,心情自是舒畅,一个个神气无比。
这朱勇道:“俺现在算是明白啦。”
张𫐄好奇道:“二哥明白了啥?”
朱勇道:“大哥神机妙算,只怕早料到咱们有此福气,这一场功劳,是大哥送俺们的,说来奇怪,原来调教太子殿下,竟也算是大功劳,这样说来,以后咱们得要好好干。”
张𫐄摸摸脑袋,似乎也摸清了此中的脉络:“二哥,咱们现在还调教得不好吗?”
“从前还是太和善了,吃的苦头太少。陛下不是说了吗?他当初在大漠的时候,那才叫苦头呢,相较起来,这算什么?”朱勇极认真的道。
“可是……”张𫐄带着余虑道道:“这会不会令太子殿下记恨咱们?”
说话之间,朱勇和张𫐄对视了一眼,而后目光俱都落在了一旁叉手的丘松身上。
似乎一下子,又有了什么主意。
朱勇道:“我看哪,太子殿下在步兵营已算是合格了,他最擅的乃是算术,调去炮兵营比较合适。”
丘松:“……”
张𫐄眼前一亮:“啊……对对对,是该给殿下加一加担子了,太子殿下得知,一定很是欣慰,就这样决定啦。”
丘松:“……”
…………
杨荣人等,俱回到了文渊阁。
到了傍晚,金忠来见。
金忠这兵部尚书,因为涉及到大量武臣封爵,所以需要来文渊阁办一道手续。
不过此等事,其实不劳他这兵部尚书亲自来,他执意来此,显然也想听一听文渊阁诸公的建议。
杨荣显然深知金忠的意思,因而请了金忠到自己的值房,又让人去将胡广和金幼孜一并请来。
众人各自落座,彼此抱茶,先谈了谈天气,随即又谈及到淮河的水患,以及河南一带的大旱。
古时的灾情,总是连绵不绝,不过今年多地大灾,令文渊阁诸公,也不禁为之皱眉。
即便是太平府,其实也在灾害的范围之内,毕竟淮河水患,教太平府也遭了不少的损失。
“幸赖如今国库充裕,如若不然,百姓们就要遭殃了,我等理当奏请陛下,请陛下拿出一些内帑中的银子,也一并来赈济,如此一来,便可共度时艰了。”金幼孜道。
胡广皱眉:“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