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春,一个万物复苏,充满希望的季节。山外的世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巨大变化,改革开放经过几年的摸索和发展,取得了一系列惠国惠民的可喜成果。
大山深处,大山和董洁正紧罗密鼓张罗出行事宜。
山高路远,大山决定背着妹妹走出大山,因此,随身能带的东西不多。
两件换洗衣服必不可少,被子最少也得带上一床。路上有可能需要在野外宿上一两夜,春天的夜晚,凉气逼人,考虑到妹妹受不得冻的身体,带上两床比较保险。不过,他再三掂量了一番,还是只有带上一床的能力。再准备点路上要吃的干粮,好在沿途不缺山泉水,可以减掉一点带水的负担。
把要带走的东西集中到一起,拿出草绳,衣服和被子先扎紧,最大限度压缩占用的空间,用绳子做好背带,背上试了试,又调整到胸前,走几步找找感觉,唔,大山满意的点点头,还行。
董洁很自觉站到背包这边,哎,她也是要靠大山带出去的人型行李一只,而且,是最大的那只哦。
平时只觉得家徒四壁,没有什么东西,真要走了,四处瞅瞅,好嘛,还真有不少东西舍不得,又带不走。
大山一件件摸索着,奶奶常用的各种小物件,爸爸遗下的打猎工具,灰暗的看不出本色的老式桌凳……
一边流连,一边挑出一些比较有记念意义的小东西。其中就包括一直对他帮助很大的字典和几本书,还有,还有妈妈留下的那封信。
他的母亲,一位来自北京的知青,和大多数人响应中央号召,自愿上山下乡去支边的人不同,她是做为黑五类子女,最早被下放到偏远农村接受无产阶级再教育的一批人之一。
母亲的父亲,也就是大山的外公,解放前打进敌人内部,做的是地下工作,身份暴露后,亲人被牵连全家遇难。黑白颠倒的年代,他的这段经历,却成为他不光彩的历史遗留问题,被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外婆出身资本主义家庭,读大学时,受进步主义思潮影响,离家出走,和一些师生一起,千里迢迢投奔大后方,并光荣入党。解放前夕,外婆的家人集体赴美,只有她一人坚持留了下来,这层海外关系,使外婆被指责成苏修特务,*一开始就被打倒。
同根正苗红青云直上的赤贫分子正相反,典型反革命家庭的出身,使母亲的知青生活,一直困难重重。倔强的个性使然,她拒绝同自己的父母划清界限,背着耻辱的十字架,在生活的底层苦苦挣扎,接受所谓劳动改造。直到有一天,接到父母不堪忍受折磨,在牛棚双双自杀的恶耗,母亲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她跑出知青点,一个人漫无目的走了一天一夜,欲跳山自尽时,被进山打猎的大山的爸爸救下,带回了家。
虽然这裏偏远又穷困,但这裏没有人贴她的大字报,没有红衞兵突如其来的侮辱和批斗,当一切都必须给生存让位的时候,她跟了这个男人。
生活贫困却也平静安稳,纯朴的像屹立了几千年的大山一样的男人,给她撑起了一个家,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在她安于清贫,甘心做个普通的相夫教子的农家妇,以为可以过上“采菊冬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山居生活,灾难又一次降临了。为了给即将临盆的妻子打些猎物补身子,大山的爸爸打猎途中意外身亡。
母亲的角色,给了她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她希望自己的儿子有出息,大山呀呀学语,她就开始了启蒙的初期教育。
十年*,终于在一九七六年划上了句号,知青开始返城,国家花大力气,开始拨乱反正。大山深处,信息闭塞,母亲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九七七年的事了。
反覆确认后,母亲动了回城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