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董洁看法如何,事实上陈雪的事情上她并不能真的拿什么主意,偶尔找机会说一下自己的看法还行,具体人家心裏怎么想会怎么做、还得是陈雪自个儿做主。各人的事,终究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丁睿第二天起早离开北京,奔赴大西北。那里是另一个世界,青一色的橄榄绿,充满阳刚气,跟大山习惯并将继续生存的尔谀我诈的商场截然不同。
大山亲自开车,送他到与战友约定的集合点会合。分别时两人心裏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憧憬,他们约定要努力工作,做出成绩,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活着。
军车整装待发,丁睿要上车时,大山最后叮嘱他道:“有困难给我打电话,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责无旁贷。”
丁睿笑着点头,车子刚开出不到五十米,忽然急刹车。
丁睿打开车门跳下,匆匆跑过来,用手拍着自己的脑门,懊恼道:“瞧我这脑子,昨天光顾着跟你乐呵,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
“我们当兵的穷啊,大山,你也晓得,许多人管我们叫穷当兵的——哎,你别笑,我跟你说正事呢。”
丁睿不轻不重拍他一掌,“是,部队管吃管住,每个月还有津贴。可是,对于普通的兵来说,那点津贴真不算多,而他们除了是军人,还是儿子,要孝敬父母的儿子。这平时还好说,可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我们这些当兵的,不能在父母跟前尽孝,总该汇些钱给父母瞧病吧?很多人都是农村兵,闲时我跟他们聊天,听他们讲小时候的往事和家乡的现况,真的很苦,他们都很不容易。”
丁睿认真道:“大山,我记得你给我讲过,你打算成立一个基金会,准备把退伍和伤残军人列为资助对象,有这事吗?”
“有!”说到这个,大山有些惭愧。
早就和董洁议定,准备放宽帮助范围的,可一直都停留在计划层面。基金会名下,现在只有助学一项,其余的想法尚未及实施。于大伟现在的工作重心已经转移到基金会的事务上,只是他出于习惯和个人的经历使然,暂时只着重抓助学。
大山资助的学生接近三百人,一部分是小学生,一部分就读于初中,最早的一批已经进入第三个年头。没有后顾之忧,全身心专注于学业上,大多数学生都是拔尖的资优生。只是其中值得推敲的事也不是没有,比如说很多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只认得读书,他们总担心自己成绩不好,会被取消资助名额,毕竟当初能获得资助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学习好。
兄妹俩的本意,并不想培养出一批高分低能只晓得读书的书呆子型人才,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非常重视德育教育,也就是一个人的品性问题。只是这事急不来,将心比心,兄妹俩也能体会到学生们的心情,这事上只能慢慢引导。于大伟最近打算亲自考察一些孤儿院,从裏面挑些孩子认养和资助——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大多只能接受最基本的教育,只有极少数人运气好些可以读到大学。
“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他们、那些遇到困难的在职军人也划进帮助范围?”
“大山,我以前跟着你,也在市场摆过摊,那时候挣的钱都拿来胡乱花了,一点没觉得心疼,总以为挣钱也不是多难的事。现在换了环境,接触的人多了,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是拿津贴的人,钱不多,可我爸我妈都是公务员,吃药问诊有单位报销,我没有啥负担。可有些人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有一位老班长,铁骨铮铮的汉子,训练多辛苦都不怕,是连里的标兵,上面准备给他转志愿兵,给他提干。就在这当口,他却拒绝了,这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他是一位非常热爱军旅生活的人,转志愿兵是他长久以来一直追求的目标。丁睿无意中发现他夜里一个人躲在小树林里偷偷的哭,不是像女人一样嚎啕大哭,压抑的哭声却比她们更悲苦。
经过了解,丁睿才知道,老班长的父亲脑血栓瘫痪在床,他多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老父亲住院没多久没花光了,家里欠了一屁股债,母亲也愁病了。这种情况下,做为儿子的他最终选择在床前尽孝,“我没有本事,不能给我爹继续瞧病,那是生我养我为我操碎了心的父母,现在他们病的不能动了,我总该在病床前伺候他们吧?”
丁睿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有些农村兵,他们的家乡偏远落后,在他们那里,能争到一个参军的名额很不容易,除了个别人走后门,大部分人都要经过精挑细选。他们在部队上没有任何一点关系,也没有文化,有的只是朴实肯干的勤快,在部队呆上几年,然后就得退伍回家。很多人平时真是不舍得花一分钱,省下来攒着,要给乡下的兄弟娶媳妇用,要给家里买肥料……退伍的时候,他们说:一天是军人,一辈子都是军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给这身军装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