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兄妹俩出远门,它们必然要追着送出很远,眼睛里流露出依依不舍之意,给人的感觉,几乎就是“伤感”了。
而每次兄妹俩回来,他们又表现出纯然的喜悦和欢迎,亦步亦趋的跟前跟后,就连晚上睡觉,也要守在房门前寸步不离……
大山因为上学和上班的原因,白日里很少在家,都是咆哮和狼牙陪着董洁,陪她听音乐、看电视、做画、谈琴……
哪怕是她在工作间埋头于工作,不管什么时候抬头,都可以看到来自两双灵气黑眸的默默关注。
董洁的伤心比任何人都来得更深、更重。
她几乎不能原谅自己,竟然在它们最后的日子里,没能陪在它们身边。
唐老爷子让人拍下了咆哮和狼牙最后时刻的照片。
照片上,咆哮半卧在兄妹俩卧室的地板上,前方放着兄妹俩的照片。
咆哮左前爪半抬,似乎想要像人一样,伸手碰触照片中的主人,它的目光温暖而透着浓浓的感伤,眼角湿了,一大滴刚刚成形的泪珠,将落未落——
“咆哮的身体突然间变的虚弱,请兽医看了,兽医只会摇头,说它是到了年纪……”
唐老爷子摇头,叹息道:“咆哮自己好像也有预感,它一个劲的向外张望,睁着眼睛看门口,我们猜——它是在找你们,在等你们——”
终究是一场空盼,瞧着咆哮眼中的光彩渐渐变的黯淡,眼睛开始半睁半闭,却仍然努力的撑着向外望,唐老爷子亲自抱着它,在丁老爷子等人的帮助下,把它抱进兄妹俩的屋里。
陈老爷子拿来兄妹俩的照片。
看着照片,目不转睛的看了好一会儿,咆哮喉中发出最后的“呜呜”声,伸爪去够去碰照片上的人。然后它哭了。
狗哭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只有大滴大滴的眼泪。
它是一条优秀的军犬,自出生起在军营中受过最严格的训练,也曾经执行过很多任务,但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却是流着泪,离开了。
外公迟疑片刻,接口道:“咆哮离开后,狼牙的情绪很不好,它一直不吃不喝,也不睡,仅仅相隔一天,它也——”
“小洁——”丁老爷子轻轻拍抚董洁肩膀,“别太伤心了。至少、至少它们彼此是个伴,不孤单。”
咆哮和狼牙,被埋在农场的一角。
大山和董洁来到那两个相邻相依的小小坟头前。
大山偷偷眨去自己眼里潮湿的雾气,低声劝慰眼睛哭的通红的董洁道:“别哭了,乖,别哭了——”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把她抱进怀里,“医生不是说过吗?狗的寿命不长,说我们照顾的很好,咆哮和狼牙算是其中高寿的了……”狗和人不一样的地方是老后的时间很短,在死去的半年前,狗还是可以很健康的生活。
董洁默默点头。
她懂,她明白的,她怎么能不知道呢?
咆哮和狼牙老了,老年期的狗在眼、鼻、耳等方面,都会出现衰弱的现象,活动力也会迟钝。
在与它们例行散步时,她常常要放慢速度,以配合它们的步伐。
也常常见到它们站在场外边,用一种让她心疼的眼神,看着畅快奔跑的新伙伴……
“它们陪了我十年,哥,你知道吗,平时我一个人在家,我不觉得孤单,因为不管我做什么,它们俩都陪着我。它们是我的朋友,是不会说话的朋友,是最最忠诚的朋友。”她真的是、把它们当做伙伴,当做“人”一样的伙伴。
董洁挣脱开大山的拥抱,蹲下身去,用手抚摸着新坟上的土。
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这十年,它们的世界,只有被墙壁围起来的很小的空间,它们只能呆在那么小的空间,哪里也不能去。我们还可以、出国,可以去外地,去看外面的世界,它们就只能留在家里等我们——”
她抹去不知不觉又滚下的泪水,“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知道,可是——”她永远都没办法做好它们永远离开的心理准备。
“就把他们当成是、终于长大了的孩子吧,每个孩子都有离开家的一天,他们是终于长大了的孩子,终于可以离开家,到外面的世界去——”
大山声音哽了一下,转过头,悄悄抹抹眼角,“我们可能会寂寞,会舍不得,可是不能拦着,硬要他们陪我们,留在这么小的空间里——小洁,它们长大了,到另一个更大的世界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