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量了片刻,道:“就叫我小姐吧。”
冬芙点头,声音轻不可闻:“嗯,小姐。”
风凉凉吹拂,樱花萦落,花香沁人肺腑。
突然想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过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
裴悦湮不在的日子真是很单调。
每天我顶着一个国师的名号在花园里闲逛,整日无所事事。
前线捷报连连,裴悦湮似乎比我想得要聪明多了,不过这也很正常,他要是不聪明,怎么会把我骗来皇宫。
傲忻总是来无影去无踪,无聊的时候,我只好一个人在闺房里学习刺绣,花花草草的虽然不会,绣个小猪小狗还是可以的。
风轻云朗,天空湛蓝清澈,我沿着青石小路,不知不觉走进一个凉亭,亭中摆着一个残局,细细一看,白子与黑子之间的对弈十分精妙,堪称绝妙之局。只是棋子已占了大部分空间,却仍分不出胜负,白子紧逼黑子,略占上风,黑子虽已没有进攻之力,却依然顽抗抵挡。我顺手,将黑子下在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局势瞬息大变。正欲继续,突听一声大喝:“谁敢擅闯暮月亭。”
一柄长剑自天而落,指在我面前。我定了定神,看到面前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目光锐利望着我,剑光冰寒。
“瑞儿,不得无理。”一个懒散的声音轻轻响起,我仰起头,看到凉亭中走进一个老者,银发白须,目光中闪着睿智的光芒。
少年收起剑站在一旁冷眼看我,我觉得甚没面子,讪讪的说:“不好意思,皇宫规矩太多,我实在不知道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
我正准备离开,突听老者吟道:“刚才这一子,是姑娘所下?”
我点点头,却听他声音里带着惊喜,道:“可否与老朽将此棋局下完?”
我一愣,怔怔的望着他,头发一阵发麻。总不能告诉他,我刚才只是根据五子棋的手法乱下了一步,要是说出去,我这堂堂国师的面子哪里摆。
老者看着我,眼神中满是喜悦与期盼,正在我寻思对策之时,突然有侍衞跑来向我行礼道:“国师,皇上召您去议事厅。”
我一惊,转身对老者说:“不好意思,今天恐怕不能和您切磋棋艺了。”
老者愣了愣神,似乎还在因为侍衞对我的称呼而惊诧,我来不及多说,匆匆离开。
心裏忐忑不安,居然莫名的担心起裴悦湮的安危。
沿着走廊,经过地道,终于来到了议事厅。这是一个密封的石室,花岗岩墙面,四周插着熊熊火把,亮如白昼。石室中央的长方形木桌上展着一张羊皮地图,皇上坐在首位,目光威严望着我。我心裏咯噔一下,慌忙移开目光,找了个空位坐下。
身边漂浮着淡淡的菊花香,沁人肺腑。我扭过头,正看到坐在我身旁的裴阡陌,他穿着一件亚麻色锦袍,领口用金丝绣着华丽的图腾,金冠束发,白皙如雪的皮肤俊美非凡。我直直的盯着他,一瞬间心跳似乎停止了。
裴阡陌正想和我说话,看到我色狼般的目光,脸上又是一红,把头埋得低低的。
“国师。”皇上浑厚的声音在石室中层层环绕。
我回过神来望着皇上。
“湮儿奉旨出兵对抗桀国还未归来,如今又得到消息,边疆一带的蛮族蠢蠢欲动,现今国内无良才与蛮族对抗,若是他们大肆进犯,恐怕我璃国无力抵挡。”
皇上的神情凝重,眉间气色沉郁,我皱起眉,在心裏暗骂起那个趁火打劫的蛮族。早说过我对兵法不精通,这皇上还是有事没事就找我商量,我的脑细胞都不知道死掉多少万了。
周围静默无声,所有人都凝神看我,我咬着嘴唇,装着成竹在胸的样子,心裏却极度矛盾的左右衡量着。
璃国即使正在与桀国对战,却完全占了上风,蛮族即使贸然进犯,最多也只是两败俱伤,根本讨不得半点油水,而他们宁愿冒这样大的险背水一战,又是为什么呢?蛮族世代居住在荒凉边疆,没有自己的文明,甚至连很多生活必需品都要依靠璃国,他们一定希望能拥有璃国这样的文明,可以自给自足,不依赖别国,即使冒险一战,也义无返顾吧。
既然是这样,不如……
“和亲吧。”
所有人都震惊的望着我。
“如今我国虽然正在出兵对抗桀国,却已经占了完全优势,即使蛮族想要对我国不利,却正逢我军士气高昂,随时能有可能得胜归来,他们若是有丝毫差错都有可能全军覆没,所以他们一定有诸多顾及,不如我国派大臣和谈,并提出和亲,与蛮族结成联谊之邦,然后再由皇上您颁佈律令,统一度量衡和课税制度,引进文化、技术,这样一来,也许不但不会有战争,反而可以将他们纳为璃国的友邦。”
皇上眸中精光一闪,细细思量起来,良久,他开口道:“国师此计确属妙计,容朕想想宫内哪位皇子适合这次和亲。”
我一愣,下意识的反问一句:“皇子?”
皇上点点头,道:“蛮族之王阿布则只有三个女儿,个个泼辣刁钻,朕真是不忍心让皇子去那种地方受罪。”
不是吧,皇上这明摆着是要派出一个皇子嫁到蛮族去,这不是入赘嘛。
在座之人看皇上有些犹豫,纷纷献言怂恿。只见皇上扫了一眼在座之人,望着裴阡陌道:“陌儿,你愿意为国牺牲么?”
我一惊,转身去看裴阡陌,他像是愣了片刻,目光又恢复平静,仿佛早已料到这个安排。
“一切听从父皇安排。”他的神色似乎有一瞬间的黯然。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我却急了,居然脱口而出:“他不能去。”
所有人都看向我,惊诧万分,裴阡陌也抬起头,深邃的眸子里隐着点点星芒。
“他为什么不能去?”皇上疑惑的望着我。
“嗯,这个……”我支支吾吾半天,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裴阡陌的眸光渐渐变得落寞,心底,竟倏忽闪过一丝莫名的心痛,最后,我一咬牙,道:“如果和亲的是个公主也罢了,若是去个皇子,万一成了蛮族的人质,那我国反而会受到牵制。”
皇上低下头,像是在思索,我趁机说道:“不妨由皇上您认一个没有血缘的干儿子,即使娶了蛮族的公主对璃国也没有太大影响。”
“国师果有大才,”皇上缓声道,“朕立刻去布置,众卿家回宫吧。”
接着,皇上一振衣袍,走出石室,群臣也散了,只有裴阡陌默默走在最后。我偷偷跟在他身后,欣赏着他笔直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