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完信息,辛念瞥见湖面上一闪一闪的粼粼波光,想到红色丝绒礼盒里那枚同样闪亮的钻戒,心情雀跃不已。
明天是她22岁的生日。
每年到了这一天,郁辰都会在零点准时送上生日的祝福。
本以为今天闹成这样,他搞不好会忘掉,没想到……
有急事又不直说,还找那么蹩脚的借口假装没电关机,难道是想制造惊喜,在生日的第一分第一秒向她求婚?
辛念越想越紧张,盯着湖面上倒映的淡色月影发呆。
里面似有她和郁辰交往四年的甜蜜画面一帧帧闪过——
第一次约会她粗心地选错电影,他淡定地看完恐怖片,评价配音还没她的尖叫恐怖;
第一次在地铁里牵手,她因为太激动,脑子里一片空白,下了地铁后拉上了别人;
第一次拥抱……
不知不觉中,她微微冻僵的脸蛋绽放出笑容,后背却猛然一受力,脚底在冰层上打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栽进了湖里。
噗通,圆圆的月影一霎破碎!
湖水虽然没结冰,却冰冷刺骨。
辛念呛了几口水,沁入心肺的寒凉让她整个人清醒异常。
她奋力地挥臂蹬腿游动,可吸了湖水的呢子大衣像灌了铅,沉甸甸地拖着她往水底坠。
她不顾一切地撕扯开衣扣,甩掉它,身体终于浮了上去,然而小腿意外抽筋,剧烈的疼痛让她只能拼命地拍打着水面,浮浮沉沉,每次趁口鼻出水时呼救,声音却支离破碎。
岸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由近及远。
辛念已经来不及思考太多,本能地用双手朝岸边滑动,直到视线变得模糊,意识逐渐抽离,她依旧不肯放弃,顽强地挣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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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排别墅中,顶头一家的大门猛然被拉开。
郁辰疯了一样地冲出去,朝湖边的方向狂奔。
他当然没忘记辛念的生日,只是一直对着那个红色的丝绒礼盒在思考。
因为今天的事,他第n次质疑自己,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他未来真的能给辛念幸福吗?
等他想起来落在餐桌上的手机,看到那段不曾删除的聊天记录时,心跳几乎停滞。
念念,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
郁辰跑得极快,半路撞上了匆忙往家走的高大千,他一把拽住他,喘着粗气大声问:“念念、她人呢?”
高大千的酒劲早在把人推下水时就醒了,此刻亦是后怕不已。
他一个劲儿地摇头摆手,嘴里反复强调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干,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想坐牢,去求她高抬贵手,我没想害人啊!”
郁辰心头一沉,抓着他的肩膀喝问:“她怎么了,她在哪,你快说,说!”
见高大千频频不安地回头看向湖边假山的方向,他一把将人推开就往前跑。
离得近了,郁辰恰好看到湖里即将被淹没的熟悉身影。
他大喊一声“念念”,不假思索地跳了下去。
噗通。
两道人影交缠着沉浮在漆黑冰冷的湖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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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辰反复帮辛念做人工呼吸时,他妈第一个喘着大气赶到。
郁辰妈见大冷的天,儿子浑身都湿透了,急得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给他披上。
她生气地一边数落一边拉扯他,“傻孩子,感冒了怎么办,你不要命了!你忘了你小时怎么发的烧,快跟妈回去,赶紧洗个热水澡,喝包冲剂驱驱寒。”
郁娟和高大千一人抱着一个女儿随后追上来,一个照面,夫妻俩二话不说就跪下。
两个孩子已经有了经验,也跟着往地上一跪。
辛念躺在地上生死未卜,他的家人却只顾着关心他会不会感冒,又或是忙着下跪求饶。
郁辰的心从来没像这一刻这么冷、这么疲惫。
然而他现在根本无暇理会他们。
见辛念迟迟没醒,他将自己身上那件仍残留一丝热气的羽绒服给她盖上,又从湿透的上衣口袋里摸出手机。
郁娟见状哭着扑上来,抓住他的手小声哀求,“小辰,别,姐姐求你了!你姐夫都跟我说了,他是有错,但他不是故意的,你打他骂他都行,千万别报警啊!”
“好弟弟你听我解释,我一开始是想背着你来求她,听到她诅咒我坐牢,酒后一时糊涂才、才跳出去想骂她几句,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害人,没想到她会吓一跳,脚底下一滑就掉水里了,我也吓坏了,稀里糊涂就往回跑……我知道我不应该,我错了,以后一定改!”
高大千说到后面时,每说一句就给自己一耳刮子,打得十分用力,响声清脆。
手心手背都是肉,郁辰妈实在看不下去女儿女婿的可怜样。
她走上去,指着郁辰的鼻子问他,“你倒是答不答应,你快说啊!你难道就看着你姐这么求你?你两个外甥女还小,你就忍心让她们这么冷的天跪在外头?”
郁辰定定地看了高大千一眼,视线比湖里的水还刺骨三分。
不过他还没气到失去理智,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救人要紧。
他甩开郁娟的手,拿起手机拨打120,可惜手机在水里浸泡太久,屏幕根本没反应。
“你们谁带手机了?马上叫救护车!”
郁辰妈、大姐和姐夫这才想起来这茬,一起翻翻衣服兜,茫然地摇头。
姗姗来迟的郁玲刚小跑着赶到,气还没喘匀就被郁辰厉声赶走,“快回家,打电话叫120,快点!”
郁玲瞪大眼,使劲跺了下脚,不情不愿地往回走。
是走,因为她跑累了。
郁辰对全家人的表现失望到极点,什么也不说直接打横抱起辛念,往距离这里最近的一户人家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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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冬夜里,急促的拍门声响起,临湖一家二楼卧室的灯亮了。
随后一番折腾,郁辰总算顺利叫了救护车,又在等待期间劳烦这家的女主人帮辛念擦干身子,换上一套干燥温暖的珊瑚绒睡衣。
红色的珊瑚绒,衬得辛念毫无血色的脸蛋苍白得可怕。
衣服肥肥大大,显得被裹在里面的人越发瘦弱。
女主人心疼地摇头叹气,接着又八卦地打听一句,“小姑娘长得这么好,怎么会突然想不开?”
他们这个别墅区治安很好,她以为辛念是自己跳了湖。
一同跟来的郁辰妈、大姐和小妹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
姐妹俩纷纷朝郁辰又挤眼又摇头,当妈的直接凑在儿子耳朵边提醒他,“别忘了,你这条命是靠你姐嫁给你姐夫,用那两万块彩礼救回来的。”
郁辰:“……”
他沉默片刻后,轻轻放下辛念稍微回暖的手,动了动唇。
墙上的挂钟叮当一响,从里边钻出三只鸽子,咯咯咯地报时。
十二点了。
不知怎么的,真相到了郁辰嘴边却摇身一变,“今天是她生日,我想跟她求婚给她个惊喜,约在湖边见,没想到地上结冰了,她被我吓一跳,没站稳。”
女邻居不疑有他,见郁辰浑身还湿着,热情地拉着他去洗手间自己擦擦干。
辛念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而后轻轻垂下,可惜没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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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第一中心医院,急诊病房。
郁辰不吃不喝地守了辛念一夜,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伸手一摸,额头的温度直烫手。
他没理会,看了眼即将到底的点滴,起身按下呼叫铃。
等了片刻没看到护士,他打算起身去喊人,不料眼前突然一黑。
护士进门时差点被绊倒,吓一跳,等看清怎么回事,匆忙出去叫护工把高烧昏迷的郁辰抬进了急诊室,又辗转联系上他的家人。
郁家几口刚到家睡下没多久就被一通电话叫回了医院,一路上火急火燎,好一阵鸡飞狗跳。
直到看到郁辰好端端地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输液后已经有了退烧的迹象,三个女人这才踏实。
高大千看着昏迷不醒的小舅子,心中一动。
他叫过来郁娟,低声嘱咐,“老婆,你们先看着弟弟,醒了也劝他好好休息别乱跑,我出去给大家买早餐。”
郁娟知道她妈和妹妹早就饿了,欣慰地点头,“身上带零钱了吗?”
高大千掏出手机一晃,人已经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