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1 / 2)

次日傍晚,辛思外出和客户吃饭,辛念在电话里再三叮嘱他注意安全,而后和傅延琛一起前往南湖别墅区赴约。

车牌号没录入系统的私家车要进入小区,需要业主的同意,郁辰发信息说会在门口等辛念,但车开到时却没看到他人。

辛念放下车窗,往门口看了眼,“可能还在路上吧,他们家挺靠里的。”

她从车后座拎起一个纸袋,跟傅延琛认真地保证,“最多十分钟,我肯定不跟他们吃饭,把东西还回去就出来。”

傅延琛抿唇笑了笑,“别着急,我可以等。”

辛念打开车门,犹豫了下关上,又解释一句,“其实我可以在门口直接还他,但他肯定不要,会推来推去,那些东西加起来也好几万块,扔了可惜,我只要拿到他家里,他妈他姐他妹肯定不会扔掉它们。”

纸袋里都是郁辰那几年送她的礼物,全是轻奢饰品,要不是想给这些东西找个合适的去处,她今天都打算放郁辰鸽子了。

傅延琛帮她翻了下压折的后衣领,温声道:“好聚好散是好事,我只希望你开心,其他的都不介意,去吧,我就在这等你,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辛念“嗯”了一声,闭上眼探出脑袋,一脸的期待,意图不能说显而易见吧,只能说是赤.裸裸。

傅延琛轻轻在她额头上一吻,“去吧,带好东西。”

辛念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转身下车时不期然撞上了郁辰的视线。

他什么时候来的?

车窗刚才忘了关上,所以……他应该已经看到了?

看到也好,免得他还心存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她这么想着,越发坦荡地走向郁辰,跟着他刷门禁卡进入小区。

走出一段路后,辛念忽然记起来,自己其实也有一张和郁辰一样的卡,不过元旦那晚之后就再没见过,应该是掉进了湖里。

想到那个风景湖,她不由自主地凝望当时落水的假山方向,试图回想掉下去的原因。

同时,郁辰也回头看向门外。

傅延琛的车没离开,是在等辛念出来吗?

脑海中闪过这两人亲昵自然的一吻,他目光微微黯然,而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紧紧握拳。

两人各有心事,沉默地走完了这条充满回忆的沿湖小路,很快便来到郁家房前。

房门大开,郁辰妈早早等在门边,一见他们便迎出来,热情地招呼着:“辛念来了啊,快快快,屋里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都是你爱吃的。”

辛念有几分唏嘘。

这一瞬,她仿佛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看到了以前的那个自己。

——逢年过节陪郁辰回家,拎着大包小包的蔬菜水果营养品,明明和他们一家人都合不来,却不得不在他面前装样子。

傻得可以。

说到底,如果她没假装家境一般,也从一开始就像谭芮那样随手送豪礼,郁家人的态度是不是会截然不同?

这么一想,反而有些庆幸。

她下意识地提起手里的纸袋,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饰品盒,郁辰妈以为是礼物,刚要接,郁玲眼尖地瞥到纸袋上的轻奢标志,激动地冲过来,“我来拿我来拿,你们快进去吧,要不菜都凉了。”

辛念顺势把纸袋递给她,轻声道:“饭就不吃了,我男朋友还在外面等我,你们吃吧,我先走了。”

郁辰皱眉,一把抓住辛念的胳膊,“念念,你什么意思,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他起初只当她拎的是小礼物,一路上都没仔细看,郁玲来拿时扫了一眼,这才觉得眼熟不对劲。

那是辛念很喜欢的一个饰品盒,里面装的,全都是他这几年送的礼物。

她这是要干什么,为了一个骗子和他断得干干净净,抹掉他所有的痕迹吗?

辛念试图挣脱,“郁辰你放手,别拉我。”

郁辰手攥得更紧,拉着她不管不顾地往楼上走,“你跟我来,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今天必须跟你说,说完了就让你走。”

辛念挣扎无果,踉踉跄跄地上了楼,一路被拽到郁辰的卧室。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歪了,差点动手打人,见郁辰从柜子里拿出一束鲜花,以及那个红丝绒的戒指盒,她才恍然。

郁辰单膝跪地,郑重地托起戒指盒,啪嗒一下朝她打开——

“念念,其实这才是我真正的遗憾,我知道这个求婚迟到了太久太久,对不起,请你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我愿意用余生来证明我的爱不比任何人少,为了你,我什么事都愿意去做,在我心里也没人比你重要,答应我,别走了,好吗?”

辛念以为自己就算不感动,至少也应该唏嘘一下什么的,结果没有,她唯一的感觉就是讽刺得想笑。

“郁辰,你看,缘分没了,强求也没用。”

郁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戒指盒,随即愕然。

“怎么可能,元旦那天我看时还在,后来我心里难受,一直没勇气打开——”

不对,他打开过一次。

游艇那晚不欢而散,他在自己生日当天病倒,因为心里难过,拿出盒子里的钻戒反复摩挲,然后……

谭芮来了。

大家话不投机,她提起他们俩酒后发生的意外,故意激怒他,他一气之下摔出了戒指盒。

后来一觉睡醒,戒指盒已经好端端放在书柜里。

他痛定思痛,决定设法摆脱傅延琛的辖制,此后再没打开过这个盒子。

以谭芮的为人,她不至于拿走戒指,应该是有人捡到,故意将空盒子给他摆了回去,而他阴差阳错恰好一直没能察觉。

这个家里有谁会这么做,不用问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念念,对不起……”

辛念笑了笑,“你永远在说对不起,但是我已经听腻了。”

她看也不看郁辰满脸的绝望,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郁辰颓然地跪在地上,手中空荡荡的戒指盒仿佛在嘲笑他的人生一塌糊涂。

为了一个家贼,他失去了心爱的人。

片刻后,郁辰追出家门,只看到一辆缓缓经过门前的空乘出租车,四周早没了辛念的身影。

他苦笑着回了家,给辛念连发几条长信息道歉,最后忍不住一个电话打过去,对方却在挂断后直接关机。

郁辰彼时并没察觉不对,因为辛念平时也是这样对他爱答不理。

直到半小时后傅延琛的电话打进来,问他辛念呢,为什么手机关机,这两个男人才惊觉事情有异。

辛念失踪了。

**

不管这一夜有多少人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又用了多少种手段去找人,当事人辛念沉沉地睡了一觉,还意外梦到了自己是如何掉到湖里。

有人从身后推她。

她在水里挣扎时恰好看到了慌乱逃走的背影,那个人是高大千。

当时她努力地求生,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活下去,几乎脱力时是郁辰赶到救了她,把她带到邻居家求助。

昏昏沉沉中,她听到郁辰撒了谎,明明是高大千推她落水,他却说是他准备的生日惊喜把她吓得脚滑。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人活着,心却死了。

难怪她的潜意识会逃避真相,多亏了某个混蛋这一棍子,把她彻底敲明白了。

辛念缓缓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揉疼痛的后脑勺,却发现两只手动弹不了。

她整个人被绳子一圈圈捆在木椅上,坐在一个客厅的正中间。

自己这是又被绑架了?

“醒了,饿不饿。”

一个五六十岁、穿得有点邋遢的男人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吃口吗,我刚出去买的早饭。”

辛念奇异地保持着镇定,看了眼这人手中的油条,轻轻摇头。

男人又问:“知道这地方是哪儿吗?”

辛念上下左右地看了一遍,点头,“是我小时候被关了好些天的那个废弃别墅。”

“可以啊,那你还认得我吗?”

辛念盯着他眉毛旁边的一块伤疤看了会儿,心情蓦然一沉,表情中也流露出几丝凝重。

男人哈哈大笑,“看来是认出来了,小姑娘记性不错,你那会才五岁吧,竟然能记到现在?也是,毕竟是被绑架了。”

他自说自话一番,感慨道:“哎,这么些年过去了,这房子也卖了,装修得这么漂亮有什么用,我看过了,附近这几栋根本没人住,有钱人真是浪费。”

辛念安安静静的,像是吓到了不敢说话。

男人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听说你后来得了自闭症,不爱跟人说话了?小时候多机灵,一直嘴甜地喊我叔叔,说你爸妈会答应我的要求,让我别伤害你。”

男人的声音和记忆中变化不大,明显苍老的容颜也随着辛念的回忆,一点点变得年轻。

房间里奢华的装饰一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灰扑扑的毛坯房和一地的破砖烂瓦,时不时有潮虫爬过。

辛念小声道:“为什么要绑架我。”

男人吃着油条,态度随意,“你问哪次?不过哪次都一样,我缺钱,然后有人雇我,我也找不到其他来钱更快的法子,就干了。”

辛念沉默不语,这不是她要的答案。

男人看了眼时间,还有一刻钟早晨九点,他起身开始在客厅里四处翻找,嘴里不耐烦地抱怨个不停。

“怎么没电,也不是充钱没有,科技发展也不全是好事,用智能手机怕被定位,现在谁家还看电视,都是摆设。”

他话说得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辛念却听明白了。

“你看看进门鞋柜附近,墙上有个小铁门,里面是电源总闸。”

男人看她一眼,走到大门口找了下,还真发现鞋柜后面有个小铁门,不禁狐疑,“你怎么知道的?”

难道这也能从五岁记到现在?

辛念从容地回答,“猜的,我们家就是这个构造。”

男人顿时自嘲一笑,“也是,你们家也挺有钱的,你爸是大老板,你妈是大明星,从小住的就是这种大别墅,跟我们普通老百姓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