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整个女帝的庄园都在他的神念覆盖范围内，连只蝼蚁都难以逃脱。
因此，他轻而易举地察觉到，王妃似乎在扎小人，一副恨恨不平的模样，一边扎着一边还念叨着，而小丫鬟则在缝补着衣服，略带着婴儿肥的稚嫩脸上，尽是满足的笑意。
月光明亮，枫叶火红。
远山如黛，玉湖滚滚。
一切都如一幅画，是那么的恬淡自然，连带着方阳的内心都变得平静了许多，正打算收敛起心神，结果下一刻却眉头微皱，把目光投向了院外。
院子外面有一株枣树，如今随着秋季到来，树叶早就凋零。
而在树上，一名梳着高马尾，身着青袍的女子，怀里抱着一柄剑，默默地凝视着这边。
时不时拿出干巴巴的炊饼，咬上两口。
随后，又将炊饼给收起，目光幽深寒冷，犹如一片不起丝毫波澜的寒潭，正是他的大徒弟叶青鸿。
显然，叶青鸿在守护着他，为他放哨，哪怕他的实力已经很是强大，但他的徒儿却始终如此，未曾离去。
一时间，方阳沉默了下来，看着那明亮的月光，看着月光下抱着剑的少女。
侧脸冰冷，有青丝垂在耳畔，她就斜倚在月光中，似乎和月光融为了一体。
是那么的曼妙美丽。
就这样，方阳看了叶青鸿许久，收回目光。他很清楚，此时哪怕自己去劝解，也没有任何用处。
叶青鸿是一个很倔强的人，犹如她手里的青影剑一般，一旦做出了决断，就绝不会回头。
如此少女，又岂能不招他怜爱？
念及至此，他把目光投到了这深沉的夜里，感受到夜色是如此的冰凉，而在夜幕之中，在这片京城之下。
似乎有很多的鬼魅在阴暗爬行，手中握着灯笼，恶毒地审视着这边，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给吞下。
京城很大，那是唐国龙气汇集之地，正是龙脉，但也因此，引起了很多脏东西的觊觎。
一时间，他想起了方才墨珂询问的第一个问题，天地大变，风云变幻，他会不会出手拯救苍生。
当时，他答的是顺心意。
而现在，他已经作出了决断，无论这方天地变成什么，若有人敢把主意打在他在乎的这些人身上。
他，定斩不饶！
要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
庭院外！
月光还在摇曳着，连带着一盏灯笼，似乎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墨珂提着灯笼，道袍飘飘。
月光充斥在庭院里，疏影交横，犹如湖水一般，荡起一层层的涟漪。
她就这么走到枣树下，抬起头，望着树上那抱着剑的少女，展颜一笑。
“大师姐是在守护师尊吗？”
叶青鸿低下头，望着身着道袍的二师妹，否定道。
“不是守护师尊，是在守护夫君。”
“……”
墨珂雅然失笑，脚尖轻轻在地上一点，道袍飞舞之间，也飞掠到了树上。
明月下，多了两个少女。
她就这么陪伴着自家大师姐，和大师姐并肩而立，望着那座庭院，也望着远方。
“师尊变了，师姐似乎也变了呢。师妹之前还一直担心师姐太过在乎他人，从不考虑自己，如今师姐这样，真的很好。”
叶青鸿转过头，似乎有些茫然。
“很好吗？”
“是的。”
墨珂点点头。
“以往的大师姐，一生痴情于剑，从不在乎其。师妹倒不是说剑不好，只是这人世间还有很多值得喜欢的东西。最起码，师姐从不像现在这般开心……”
淡然的话语，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墨珂在说，叶青鸿在听。
师姐妹两个，也算是久别重逢，月光之下交心，让叶青鸿那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随后，她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正，猛地伸出手掌。
“贺礼。”
“什么贺礼？”
墨珂愣了一下。
“我和师尊大婚的贺礼。”
叶青鸿满脸认真，声音犹如珠玉一般清冷，让墨柯哑然失笑。
“看来师妹刚才说岔了，师姐的变化似乎也并不全是好的。”
叶青鸿收起手掌，抱着剑，身后的马尾一荡一荡，嘴角勾勒出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无论是让师妹喊师娘也好，还是让师妹掏贺礼也罢，都只不过是玩笑罢了。
谁让自己这个师妹深更半夜，还去师尊的房间，和师尊偷偷幽会呢。
她身为大师姐，心胸大度，但也得调侃一番，否则心气难顺，连吃炊饼似乎都没了滋味。
叶青鸿那玩味的笑意很隐蔽，但也逃不过墨柯的眼睛，凭她的聪慧，自然轻而易举便猜出了自家大师姐内心所想。
但也没有点破。
而是继续和叶青鸿欣赏起月色。
两人都是平淡的性格，不喜多言，更多的是享受这平静的氛围。
许久后，墨珂提着灯笼，缓缓吐出一口寒气，叹息一声道。
“师姐方才一直守护着师尊，也一直观察着庭院，应该看到了吧。”
“……”
叶青鸿神色一怔，想起那一道从师尊房间里飞掠而出的如雪倩影。
目光变得暗淡了一些，怀里的剑抱得更紧了，但终究是点点头。
“师姐乃是琉璃剑心，天生聪慧，很多事情应该都想得很透。师尊虽然涅槃重生，确实是变了，但唯独感情方面，着实有些……”
“博爱？！”
墨珂思索了许久，才吐出了一个貌似能够精准形容的词。
“所以，师妹希望师姐能够考虑再三，这条路注定很难的，而且，或许没有什么结果。”
“……”
这下子，轮到叶青鸿沉默下来，仰起头，望着天空的明月，月光洒在她的眼眸中。
让少女的侧脸如剑一般锋利倔强，却也如这夜色一般美丽。
“我知道的，师尊曾经赠给我一本话本，我也早说过，剑客，握剑则不悔，若是这条路不难，又有何去趣味呢？”
“更何况，我喜欢师尊是我自己的事，与师尊何干？”
一句话倔强清冷，很是符合叶青鸿的性格。
墨柯深深望着自家大师姐，感受到了叶青鸿内心的那份坚定，灿烂而笑。
“不愧是我家大师姐，果然厉害。”
说着，她从道袍的袖子里，取出了一颗红色的柿子，晶莹剔透，饱满多汁。
在叶青鸿疑惑的目光下，放到了对方的手心。
“这是？”
叶青鸿好奇询问。
“摘星观土地肥沃，师妹便开垦出了一片菜园，种了诸多蔬菜，这枚柿子是菜园里最好的一枚，师妹特意摘下，当做送给师姐的新婚贺礼。”
“祝师姐，新婚快乐！”
月光下，墨珂大方而笑，只是笑容多了几分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