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忘笙的清净院落中,王安风和宫玉相隔了十五步而立。
周围除去了背负巨阙,满心欢喜的太叔坚外,便是负手而立的鸿落羽,以及闻讯而来的梅忘笙,三人外便没有一人在,周围下人都被屏退。
鸿落羽坐在亭台之下,因为现在有外人在,气度风骨拿捏得更好,一袭月白长衫,抬手倒茶,都未曾看王安风,只是淡淡道:
“三十五招为限。”
“可明白?”
王安风宫玉颔首,鸿落羽笑一下,举起茶盏轻嗅,微微颔首,似极满意,这是宛陵梅家越冬后茶树上第一次长出的萌芽,山泉水三煮三沸而未老,为上上等。
他把玩一二,却只随手将这一盏茶拂袖洒出。
水珠成线,为龙。
笔直朝着王安风宫玉两人中间散落。铮然清越剑鸣声起,竟然只有一声。
梅忘笙瞳孔微缩。
两柄长剑自左右而出,穿龙而过。
铮然鸣啸!
“师姐,梅姑娘,你们看那里……”
“还有那儿……”
“巧芙姑娘,这是我们宛陵城的……”
宛陵城闹市上,林巧芙拉着吕白萍,一双眼睛几乎就要放出光来,吕白萍满脸无奈之色,却只得跟上。
梅怜花微笑跟在一旁。
林巧芙等人和她在出梅府的时候遇上,索性同行。
这位出身世家的姑娘精力颇为旺盛,无论林巧芙对什么东西感兴趣,都能够说出些来历和民间传闻,饱读藏书的林巧芙却也只是连连点头,双眸放光。
这小姑娘自小便生养在青锋解中,从来没有下山,那万剑峰上很有很有来历的许多把名剑,还有山脚下藏书阁里面的书,在几十年后大抵是要她说了算的。
平素也只是在万剑峰上走走,选一个喜欢的地方看看书,吹吹风,不喜欢练剑,就连腾跃而起,能尽览青锋解云海景致的轻身功夫都不甚在意,是师姐师妹中公认的文静性子。
可是下了山这段时日,却一日更比一日好动,似乎总也看不够一般,书都少看,吕白萍无论如何是有些修为的武者,竟然也有些吃不消,却不愿在梅怜花面前露怯,依旧大步而行。
绷着一张脸的老禄挎着那把断掉的长刀,在五步之后跟着。
这个距离既不会打扰到前面两人的兴致,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也就只是半步的事情,连一息时间都花不了。
对林巧芙吕白萍的解释是,两位姑娘的花销,尉迟公子请了,实则尉迟杰暗中吩咐过,要他看得紧点,江南道世家多,士族更多,两个才从青锋解下来游历的弟子,却要小心被骗得团团转。
还说他的身份也在哪里摆着,不用白不用,到了这江南道,更可以多用用。
老禄眼观鼻鼻观心,只是在心中腹诽。
不让别人骗得团团转,可自己明明就是最喜欢撩拨的那个。
说句屁股位置不大对的话,对世家子们而言,家里那位还真是只让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吃饱了就掀桌子的倒霉玩意儿……
前面林巧芙正看着一个手艺人画糖画,画的是宛陵城中十里平湖的景致,金黄色的糖汁在老人手中极为稳定,仿佛擦去晨雾的手掌,将那平湖十里的景致尽数展现出来,让少女看得颇为入神。
旁边酒楼上下来了一群年轻男女,似乎早已经看到了这边的人,笔直朝着林巧芙等人走了过来,为首的年轻公子还隔着七八步距离,就已笑道:
“怜花,未曾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实在是缘分。”
“对了,这两位妹妹是哪里人,在下往日怎得没有见过……”
他说得熟络,梅怜花却根本没有理他,只是皱了皱眉,对那老手艺人说是做好后直接送到梅家去,报上她的名字不会有人阻拦。
然后又偏过头,对林巧芙笑说前面还有好些有趣味的东西,现在天有些黑了,再拖延下去,今天可就见不着了,林巧芙自然不是什么呆傻的性子,当下装出乖巧的模样,点头答应下来。
一行几人就当作是没有看到那满脸僵硬的世家弟子,就要往前面去走,那名年轻公子眼神动了动,踏前一步,直接挡在了三人前面,道:
“怜花,你我自小认识,就算是不想要……”
梅怜花打断,毫不客气道:
“我却不认得你。”
那年轻公子一噎,说不出话,旁边那一群年轻的公子小姐们高声起哄,越发让他下不来台。
刚刚一帮人在楼上饮酒,恰好看到了梅怜花在下面走过,他们知道他一向喜欢这个梅家的小小姐,便要他下来搭讪,他也多喝了两杯酒,一时间也未曾拒绝。
梅怜花拉着林巧芙便往前行去,吕白萍跟在旁边,低声问道:
“这人是什么来历?”
梅怜花道:“是宛陵州别驾的儿子,只是在宛陵有些权力,为人文采不成,武功又差,反倒是粘人得厉害,叫人讨厌。”
林巧芙若有所思:“从四品下官员……”
梅怜花看她一眼,略有惊异,先前她只以为这少女是罕见出城一次的小家碧玉,可是小家碧玉却没有这等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