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一餐是奶奶为了她唯一的儿子出狱准备除晦气的,孰料对方到了饭点都没回来,连带着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就这样的态度,他回不回已经没什么所谓了。
只是奶奶伤心而已,别看爷爷现在不说话,实则心底压着火。
饭吃到一半,屋门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阮云今循声望过去,竟是阮建辉回来,米饭嚼在口中,仿佛要道了细小的石砾,她将掌心覆在嘴边,把小沙砾给吐出来,却发现是一块小小的不规则的牙。
也不知道她的那颗牙给崩坏了。
看着来人,爷爷手中的碗筷重重一放,“你还有脸回来。”
阮建辉双手插着兜,流里流气地叼着一根牙签在嘴里,显然已经在外吃过了,“反正我不回来不也正合了你们的意。”
阮云今冷笑。
看来社会主义的牢笼还是没能彻底地将人的劣根性除尽,反而还让对方有种变本加厉的样子。
爷爷脸色铁青,怒火骤起,道:“你有本事就不要回,家里也不会因为有你这种畜生丢人,你现在就收拾包袱出去,以后不管你有没有混成人样,我都不用你送终。”
阮建辉冷笑两声,可对这些话却置若罔闻,说是不会让他养老送终,可每次生病还不是他一个儿子上医院跑前跑后。
“那好,你现在把你那两个女儿都叫过来问问,看看是不是每次你生病,上医院看护你的就只有我?”
可惜他那两个女儿一个跟着孩子去了外地享福去了,一个女儿则总以家庭原因,来医院看不过几次,就得回去照看孩子写作业。
“你也好意思提。”沉默多时的奶奶在听到他诋毁自己的两个姐姐后,脸色瞬间铁青下来。
“你爸生病哪一回不是你两个姐姐出的钱,你又哪一次主动说去给你爸交医药费,每一次跟你说你爸身体不舒服,你都当作耳旁风,要不是拿钱给你,你从不会主动送你爸到医院来。”
“我不止一遍跟你说过,你两个姐姐有各自的家庭,家里也有老人小孩要照顾,有事不能来医院,但心意到了就是,可你呢,就算人在医院,你的心又何尝留在哪了?每天晚上你跑去喝酒喝到几点回来,连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颇有微词。”
伴随着痛入心扉的斥责声的是她的声泪俱下。
“她们是你女儿就该养你。”阮建辉只觉得两个女儿给医药费是理所应当的:“我没钱,没收入,你们又非闹着要住院,难道不让你们女儿女婿出,让我去卖血不成?”
既然有各种理由不去医院照看,那就该拿出金钱补偿。
而他没有能力,去医院照看,晚上也得留在院区睡,还是没得到他们的一句好话。
爷爷额头青筋跳得厉害,两眼昏黑,要站起来时跟他理论女儿有养育父母的责任那儿子难道没有,可惜双膝无力,酸软,跌坐回了椅上。
阮建辉背对着厨房的方向,看不到老爷子的情况,自然也不清楚他前些日子出了事,仍旧神色轻松地说道:“你们不就嫌弃我没本事不会赚钱,我认了,嫌我丢人,我也认了,可要不是因为你们我也不至于去那种地方。”
阮云今看着伏在桌子喘息不已的爷爷,视线又落回还在抽泣不已的奶奶,心底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自私自利,颠倒黑白的人会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你什么意思?你自己丢人去那种地方还要怪我们了?是我们拿刀抵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去的?那天晚上可是那么多人都看到了,现在但凡出门便有人逮着爷爷奶奶就问,你是不是进去了,我们根本都不好意思出去了。”
阮建辉恼羞成怒,扭过头来:“闭上你的嘴,这个家里没你说话的资格。”
阮云今扬着唇角冷冷一哂:“你们夫妻感情要好,她自己怎么会带着小弟离开?”
“你们夫妻感情要好,你去那边怎么会被小弟赶出来?”
“你把眼睛挡住耳朵捂着,就以为不会听到外头的人都是对你的嘲讽和耻笑。”
“别说了。”奶奶为了息事宁人,不想让这个家不像家,因为明知道说给儿子听也没有,也只能对孙女叮咛了一句,看着身体不好的老伴,因为头疼难忍而用双手摁紧在太阳穴上,扶着他往房间里去。
阮云今抿了抿唇,视线里总离不开二老相互扶持而走蹒跚的背影,隐忍下这一口怨气。
阮建辉咬着牙关,一双阴骘的眼,血丝缠绕,直勾勾地盯着阮云今看。
“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不怕被别人说。只要我一日是你爸我就不能容你诋毁。这个家我是不会出去的,别以为你们心底想的什么我不知道,这个家迟早是我的,要走也是你走。”
“你到底有什么自信觉得你是我爸,就凭你贡献过一颗精子?”
没了爷爷奶奶在场,阮云今说话也不再有所忌讳,可她失却了和对方谈话的一丝耐性,明知就算说再多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反倒还能让自己惹得一身腥。
可她一旦看着他如今理所应当的啃老,好吃懒做,得过且过的生活态度,就越发为自己高中大学这段期间在外求学的艰苦,自卑,孤独,痛苦,无人理解感到可悲。
即便现在她能赚钱了又如何,不还是有人用一生来治愈童年。(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