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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师傅靠边停车,只丢给他一个起步费,然后不顾背后师傅阵阵的喊叫声,独自走到前面一家便利店门口,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我抽出一根香烟,啪地一下点燃,透过薄薄的蓝色烟雾,看着一望无际的夜空,胸腔被掏空了一样难受。

思绪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慢慢在记忆中弥散开来,脑海中逐渐浮现出彤彤、阿丽,还有叶子她们的身影,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如何。我尽量不去想小珍和萧然,因为她们实在让我有些头痛,甚至有些心烦。我的生活如果是一段表面华丽的乐章,那么小珍和萧然就是其中的两个点睛的音符,舍去了这两个音符乐章一样铿锵有力,但肯定会少了一些神韵和精彩。最要命的是,这两个音符相互促进又相互制约,如果出现在同一个小节,那么又会让乐章显得不协调,听着感觉别扭。

人在烦的时候,尽量想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这个道理我懂。但真当我今天这么仔细一想的时候,才感到有些恐惧,因为我竟然回想不出真正让自己感到快乐的事情。也许是上天注定让我生活中有太多磨难,想让我学会珍惜和拥有,但我却始终不能开放自己深藏内心的那份眷顾,永远只能以一种面带笑容的表象告诉周围的人,我很快乐。其实,真实的我并不是这样,我一直活得很累,很拘谨,很压抑,一直找不到真正的自己。不知不觉中,我发现自己和大众一样随波逐流,一样的虚伪浮躁,一样的自私自利,等到明白的时候,想改但为时已晚。

我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夜晚的街头,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我闪电般掏出手机,扫视一眼号码,却是吹雪,我接了电话,压低嗓门道:“你还有脸打我电话?”让我有些惊讶的是电话里居然传出一个浑厚的男中音,问我道:“请问,您是机主什么人?”

我不知道对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于是谨慎地反问道:“你是谁?”对方答道:“我们是110巡警,机主躺在街边,初步检验已经死亡,查看了机主的电话,大约半个小时前机主打过你电话。”

尽管我对吹雪没有什么好印象,但听到这个噩耗,还是让我震惊不已,犹如晴天霹雳震得我半天缓不过神来。我心情沉重地问了警察具体的位置,告诉他我是死者的朋友,马上会赶过去。路上,我分别打了电话给西哥和小娟,告诉了她吹雪的事情。小娟开始不相信,听我的口气不像开玩笑,确认之后立刻在电话那头嚎啕大哭起来。我和西哥赶到的时候,小娟已经到了,正抱着面无血色的吹雪放声哭泣。救护车的警灯还在不停地闪烁,两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靠着车站着,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看来对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

警察问了我一些吹雪的情况,然后要求我跟他回警察局做个笔录。从医生的嘴裏,我了解到吹雪是因为吸毒过量休克,然后导致直接死亡。我、西哥、小娟三个人坐在警车后座上,都没有说话,只有小娟一直在小声抽泣。我将小娟抱在怀里,立刻感到她的体温,可脑海中却一直想着吹雪一个人安静地躺在大街上的情景。我不知道她的父母什么时候能知道这个坏消息,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还见不到最后一面,还有什么事比这更加残酷呢?吹雪就这么孤单地走了,而且身在异乡,也不知道她寂寞的灵魂何时才能找到回家的路。按理说,吹雪的走,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小电影事件从此就结束了,但我心裏却没有丝毫的庆幸,反而宁愿她能继续敲诈我,毕竟曾经老乡一场,误入歧途那是她自己的事,但我却没有权利轻视她的生命。

我问西哥:“要通知洋子吗?”西哥说:“算了,人都走了,没有必要了,要是洋子以后问起来,就说吹雪回老家了。”我苦笑道:“那是,即使告诉洋子真相,无非也就是多一个人痛苦而已。”其实我心裏是想告诉洋子的,我总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隐瞒的好,不然对洋子似乎有些不公平。

从警察局出来,已经是凌晨,我们三个情绪都比较低落,一路无语。西哥先走了,留下我一个人送小娟回家。小娟的悲痛一直延续到属于她自己的那间小屋,受到她的感染,让我也感到格外沉重,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气氛变得轻松些。我和小娟两个人默默地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直到我头发晕,开始翻白眼,实在感觉不舒服了,才仰面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小娟挨着我,靠在我的身上,缓缓对我道:“你知道吗,我来上海之后,男朋友离开了我,那段时间,我只有吹雪一个朋友。她一直很照顾我,把我当她的亲妹妹看,可是现在,她一句话也没留下,就一个人走了,我真的好心痛。她后来沾上了摇|头|丸,我也不止一次劝她,可她就是不听……”我看了看不停流泪的小娟,叹了口气道:“唉,这不怪你,也许命中注定吧。”

小娟从浴室出来,脸色好了些。茶几上的烟盒已经空了,我起身对小娟道:“我要走了。”小娟道:“那我送你。”我说:“不用,你早点休息,今天都很累了。”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小娟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我,对我道:“留下好吗,我一个人好害怕,真的。”

小娟紧紧贴在我的后背,她内心的恐惧和寂寞穿透我的脊梁触摸到我炽热的心。我转过身,将小娟抱在自己怀里,可以清晰闻到她头发飘散在空中的柠檬香味。如此近距离的身体接触,并没有让我有丝毫冲动,此刻的她,在我眼中只是一个需要拥抱的小女人。也许她感到无助,而我可以作为她心灵孤寂的一副良药,能给她一份心理上的慰藉。其实,对于我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从叶子,到吹雪,周围曾经活生生的生命,不经意间都悄然而去,同样不曾留下隻言词组,就独自披上雪白的外衣,去享受天国的安祥了。

人的一生,有很多事情要经历,无所谓对错,在于你是否保持了一颗平和真诚的心。善待别人的同时也应该善待自己,因为每个人肩负着不同的责任,这种责任并不是仅仅为了自己,更多是为了别人。亲人和朋友永远是最宝贵的财富,即使是自己陷入困境,也不能轻易伤害他们。不要简单地认为对他们好就没有伤害,如果对自己不负责任,对于他们来说更是一种真正的伤害。就好比吹雪这样,她可以一了百了,但她却对所有的亲人和朋友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其实这是一种自私的表现,因为她把所有的痛苦留给了所有关心她的人。

小娟的床很柔软,让我仿佛置身于如絮的云层之中,舒适得让我沉溺其中不愿睁开眼睛,生怕这是一个梦,醒来之后周围的一切就会消失。小娟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蜷缩在我的身旁,一声不吭,让我可以亲切感受到她轻盈的呼吸。我情不自禁地靠近小娟的额头,轻轻地亲了一下,唇间留下一抹清新的余香。这种感觉很纯净,心裏平静得如同面对一幅幽静的山水写|真,不允许我有任何邪念。

我并没有感到自己有多正直,只是心裏一直想着前些日子妈妈写信给我说的几句话:“欲望是一把没有出鞘的利刀,要想永远刀不出鞘,那么男人面对诱惑的时候就一定要记住,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是自己的母亲和姐妹;同样,女人面对诱惑的时候就一定要想到,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是自己的父亲和兄弟。”老娘当了一辈子语文老师,有个摘抄的习惯,虽然也没和我少说一些处世警言,但我就觉得这句话对我最有用。

吹雪虽然谈不上和我是多近的朋友,但她的离去对于我来说还是震憾不小。还是得多和朋友联系,不然说不准哪天不是因为他们就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就再也见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