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西哥家门口,我一眼看到萧然还愣在门前,靠在楼道的墙上,一个人悄悄地抹眼泪。我和西哥刚刚打完架,一副狼狈样子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因为我的再次出现似乎非常生气,涨红着小脸一脸怒气地问西哥道:“你!你怎么说话不算数,怎么让他来了?”西哥道:“老子牙齿被他打掉了好几颗,这孙子以为我和你搞一块儿了!想想迟早的事情,反正隐瞒不住,你这又是何苦呢?”说完,西哥径直把我拉进了卧室。
卧室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脸上包着白色的纱布,只露出一双无神的眼睛,呆滞地看着我。
这个人让我感到意外,更让我感到一股醋意涌上心头,眼前头缠纱布,如同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人,确实就是以前前呼后拥开着跑车喝早茶的贾锋。即使是亲眼看到,这还是让我有些不敢相信。以前他看到我的时候眼神和小孩一样怯生生的,自从昔日大哥成了他的打手之后,他似乎不会正眼看人,这还曾让我怀疑他是不是由于这个习惯导致了斗鸡眼或者是斜眼,可如今,他看上去状况确实很糟糕。这人啊,不能太嚣张跋扈,不然终究还是要吃亏的,眼前的贾锋就是最好的例子。
本来我想挖苦贾锋两句的,但一看到他头上缠着纱布,脚上打着石膏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了,毕竟他和我不存在什么深仇大恨,最多也就是鸡毛蒜皮的个人恩怨而已。萧然怎么又会在这裏呢,而且贾锋又不认识西哥,这么说来,只有一个说法可以解释,那就是萧然把贾锋带到了西哥家里。想到这裏,我心裏更加不舒服,如同见到美女和蟒蛇纠缠在一起让我反胃。贾锋已经是个伤员,我要是对他发火那就太没风度了,所以只能把一肚子气撒在萧然身上。因为西哥在旁边,而且最近他精神不正常,如果这个时候我对萧然冷嘲热讽的话,很有可能又引发西哥的癫狂症,所以我只是怒气冲冲地瞪了萧然一眼,没有说话。
没想到萧然倒是先说话了,她对西哥道:“西哥,你让他出去好不好?我实在不想看到他!”西哥看了看萧然,然后转头看了看我,可能看到我一脸狼狈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于是帮我向萧然求情道:“算了,萧然,我刚才已经狠狠揍了他一顿了,他就那张鸟嘴,永远那个球样,你比我还了解他,这次就给他一个机会吧。”萧然不再说话,但也不正眼看我一眼。我心裏还是感激西哥,关键时刻,看在情深似海的份上,这孙子终于还是拉了兄弟一把。
西哥朝床上贾锋指了指,对我道:“你的老朋友,还认识吧?”我靠近贾锋看了看,然后点点头答道:“嗯,以前那嚣张劲儿,西哥你是没看到。”我话音刚落,身后的萧然居然开始小声地哭泣。我心裏更是不乐意了,同时一阵失落,暗忖道,看来老情人还是不一样,萧然居然还为贾锋流泪。啪的一下,我后脑勺被人扫了一巴掌,我横着眼睛缓缓向后转过脖子,又看到西哥挑衅地看着我。西哥道:“怎么啦,看什么看,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是吧,我就偏摸。”我横眼道:“干吗打我?”西哥道:“人家这样了,还说风凉话?”
西哥居然在萧然面前这么不给我面子,严重伤害了我的自尊心,看来打不过也还要是打,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我猛地推了西哥一把,提高音量叫道:“西哥,你行,你做得也够绝,这安乐窝都借给他们俩,你真太够兄弟了!我能认识你真是这辈子的福分!”西哥还没有开口,一旁的萧然已经捂住脸抽泣着跑出了卧室。我看着萧然伤心的样子,突然心裏涌起一阵快|感,有些幸灾乐祸,对着她的背影讥笑道:“哟,还真的伤心了啊?感情还蛮深的嘛。”西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半天才说出话来:“你……不是我说你,你这张嘴真太缺德了,我真不明白居然还有女人喜欢你!我看你也别冷嘲热讽了,干脆去厨房拿把菜刀给贾锋一个痛快吧,反正他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我正要继续奚落西哥的不近人情,却看到西哥悄悄对我挤眉弄眼,于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中一阵感激。
西哥的一番话让我的心一沉,不会吧,活不了多久了?我突然觉得有些揪心,于是问西哥:“西哥,到底咋回事儿?”西哥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唉,被人家打得半死,腿断了,还被毁了容,现在还能喘气就算幸运了。”想到刚才自己的不以为然,我面带愧色,问西哥道:“谁干的?”西哥道:“你问我,我去问谁?”我问:“那萧然呢?”西哥道:“萧然也不知道,她是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用的还是贾锋的手机,说贾锋被人打成重伤,希望她去救他。于是萧然就打了个电话给我,和我一起赶到一个建筑工地才发现了地上奄奄一息的贾锋。当时那个惨啊,脸上血肉模糊,耳朵都流血了,萧然都不敢看,就知道哭。后来还是我抱着贾锋和萧然一起去了医院。”
我插了一句道:“这小子心裏还是一直想着萧然啊,生死攸关也不打电话给他老头子。”西哥道:“老头子早被隔离审查了,家里电话也应该被监听了,他还敢和家里人联系?”我抽出一支烟,点点头道:“说的也是。”正准备点燃,被西哥一手抢了过去,手一扬,扔在了垃圾筒里。我愣了一下,然后对西哥道:“行,不抽,你接着说。”西哥接着道:“其实贾锋自己不清楚状况,好像是他老头子把事情全扛了,而且确实也只是用贾锋的名字注册了公司,贾锋自己也没有参加公司的运营,所以法律上应该担不了什么大责任。”我一边用手摸了摸脸上被吉他弦抽出来的血痕,一边问西哥道:“那为什么不继续住院,要到你家里来呢,难不成你这裏比医院条件还好?”西哥道:“这个是贾锋换纱布时候和我说的,他说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医院目标太大,他怕连累萧然,所以他央求搬到我家里来。萧然一再要我保守这个秘密,还不是怕你知道了又疑神疑鬼的,所以前些日子你要到我这裏来的时候,我一直找借口推辞,就是这个原因。”我轻蔑地笑笑道:“萧然就是怕我误会她和贾锋?”西哥道:“难道不是?你看看你刚才那表现,神经过敏的样儿!”
听完西哥的话,我想就算当初和贾锋之间有再多的过节,再多的怨恨,也可以释然了。贾锋毕竟是萧然的初恋,而且萧然还为他流过产,如果换成是我,看到自己的初恋现在这个处境,那我真是死的念头都有了。人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恩怨不能化解,还有什么仇恨不能泯灭?说实话,我看着贾锋现在的样子,也感到很难过,因为我站在了他的立场上想问题,如果我是他,我肯定没有勇气再继续活下去。我问西哥道:“报案没有?”西哥道:“没有,这个事情我也没有头绪。萧然想问她父亲怎么办,可是她父亲现在自身难保,我估计查到萧然父亲那里是迟早的事情。”我思索片刻,对西哥道:“按道理贾锋自己应该没什么仇家,难道是因为他老头子进去牵连出一些人,所以那些人就报应在他儿子贾锋头上?”西哥道:“我琢磨着也是这样。”
西哥拿起桌上的水杯,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望着我道:“对了,萧然要去日本了。”我惊讶得瞪大眼睛望着西哥道:“她去日本?从没和我说过啊!”西哥道:“她说要走之前才告诉你的,不过我觉得这事儿还是应该早告诉你,别说西哥我不仗义。”我对西哥苦笑道:“看来她真对我死心了,现在有什么事儿都不告诉我了。”西哥道:“也许她有她的苦衷吧,是她爸安排的。”我有些失望道:“不会要和贾锋一起去吧?”西哥道:“萧然提过,但贾锋没有同意。”我一脸疑惑道:“他父亲签证下得来吗?”西哥道:“难说,也可能萧然父亲是清白的,不一定和贾锋的老头有生意往来的人都有问题。萧然的签证应该没问题,这几天就可以下来,但她父亲的就不清楚了,他们两个是分开办的。”
谁会对贾锋下这个狠手呢?我不得而知,但我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因为萧然父亲受到了牵连,所以找人办了这个事儿?一来报复,二来让萧然死心,一箭双雕?如果真是这样,那萧然父亲也太可怕了,我脊梁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西哥走向客厅,被我一下从后面拉住。西哥头也不回道:“又怎么啦,你烦不烦啊,有事裏面说不行吗?”我拍拍西哥,劝道:“西哥,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说,贾锋搞得这么惨,会不会是萧然父亲下的手?”西哥没有说话。倒是从门口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这你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