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小小的大堂里，李志明愣在那里，有些不敢转头，怕又是一场茫茫的空。

这样的情节，在自己的梦中，出现过多少次？他不想去细数。

李志明终于肯抬起头，看一看送外卖的人，不是她，只是跟她很像。

他抿嘴笑了，不知为何，他有些伤感。

这时，门又被推开了，一个梳着短发喘着粗气的女人推门而进，一脸的汗水和歉疚，止不住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小姑娘新来的，汤给您拿错了。袋子里是中午卖剩下的我们准备自己喝的汤，这是给您新熬的……”

短发女人说着说着，就愣住了。李志明看着她，那么远，这么近。

她是谁？她是孟春娇。

只是已然成熟了，脸上多了干练和风雨，不再像那个有些怯弱的她。

两个人相视站了很久很久，然后，春娇笑了，仿佛春风化雨。

而李志明，却瞪大了眼睛，他想要一阵和煦的风，来吹干他眼里的潮湿。

“一共是138块。”春娇笑着说。

李志明赶紧拿出150块递给春娇，春娇要找钱给他，却死活找不到零钱，李志明推辞说：

“算了算了，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我可不想赚你这12块钱的便宜，就跟你别指望这顿我请客一样。”春娇依然笑着。

“春娇，你的梦想总算是实现了……”李志明说。

“你也不错啊，这个地方写满了李志明的名字呢。最近鼓楼这一块儿大家都传疯了，说有个人特别牛，把一间不起眼的四合院变得特别高档。”

“别这么夸我行吗……我都不好意思了。”

“该夸的就得夸啊，自己人夸起来，显得比较没水分，也更高兴！”

“哎，春娇，你说这北京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咱们真是有缘，注定就得再见面啊。”李志明目光闪烁地说。

春娇如水温婉地笑，“缘分也是人努力来的。行了，你慢用吧，我得走了，店里一堆事情，改天咱们找个时间单聊。”

“你就是再离开多少次，我们都还是能遇见的……”李志明轻声说。

春娇离去的背影停了一下，门被推开，她没有回头。

李志明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追了出来，默默地跟在春娇旁边，两人就这样肩并肩走着。

一如好多年前，那个下了晚自习的夜晚。

“我送送你吧，这么晚了，一个人不安全。”

春娇没说话，只是微笑着默默地低下头。

月光洒下来，落满了两个人的头发和肩膀。街灯漫出一片黄，钟鼓楼再也不出声。

你闻过，夜里的槐花香吗？一辈子也忘不掉，戒不了。

就仿佛爱情，如果你尝过它的滋味，便肯为之付出一切。

这是北京，最温柔也最残酷的四九城，我们在这裏爱着抑或死去，留下几个梦。

这两个不再那么年轻的人，终于在百折千回后，于一个最恰当的时间，遇见了。

不早。不晚。

无论之后的路该怎么走，命运的手会怎样繁复而无情。

我想，他们应该会永远记得，这慈悲的温柔的，恩赐般重逢的刹那。

一生又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