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棵柳树,枝干长得歪七扭八,叶子倒是绿得油亮亮。有的枝条很长,长得垂到院墙外的地上。他逗趣儿似的笑江聘,“风梳垂柳惹相思…公子,您这是相思病又犯了?”
“什么叫又犯?”江聘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瞪他,“小爷的相思病何曾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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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日在墙头看见江聘,已经过去了小半月了。房大婶又给她买了两回糖画,她看了两眼,没要。过了一日,可能是粟米提了一嘴,房大婶就再没给她带过了。
又过了几日,房大婶家的小孙子进府来玩,想找那个卖糖画的买点糖吃。可绕着侯府走了两圈半,还是见不着人。
那个人走了。再没来过。
每当路过洗笔池时,看到哪个丫鬟戴了藕粉色的荷包时,鹤葶苈也会想起那个人。那张涂得乱七八糟的脸,还有手背上月牙形的疤。那些栩栩如生的糖人,能甜掉了舌头的糖画。
反正也见不到了,不如忘了吧。
鹤葶苈刻意地不再去想那日在八宝寺时云度大师的姻缘签,也不会再试图忆起那张已经模糊掉了的脸。她不会再莫名其妙地发呆,每日跟着傅姨娘剪花种草,学琴习字。
故园的丫鬟们都笑她前些日子丢了魂儿似的,现在终于又变回了那个二姑娘。会温婉地笑,会唱好听的曲儿,会在阳光灿烂的日子去葡萄架子旁边的月季花丛里扑蝴蝶。
可是以后的时候,无论傅姨娘再研究什么菜谱,给她做了什么好吃的糖,杏仁糖,羊奶糖,花生糖…都没了那个味道。
那种不会太腻,却甜到了心坎里的味道,飘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鹤葶苈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而他做这些是为了她,还是别人。
更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家在何方,他现在身在何处。
既然消失了,那就是没缘吧。
可为什么,有的时候还会想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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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梅院的琴室里,孙先生站在鹤葶苈的身边,紧蹙着眉看她的手指。屋里琴声阵阵,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洒进来,一地的光晕。
“二姑娘。”孙先生实在是忍不住,出声叫停了她,“你不专心。”
“…啊。”鹤葶苈回过神来是自己被训,赶紧站起身,微微躬身,“先生教训的是。”
“这月第几次了?”看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孙先生斥责的话到了舌尖,又咽了下去。
鹤葶苈睫毛浓密,垂着眼时像把小刷子般,她咬了咬嘴唇,“禀先生,第三次。”
“事不过三。”
“是。”
“先生,您说我刚才弹得是不是比二妹妹好些?”鹤望兰用指头散乱地拨了拨琴弦,很高兴的样子,“我觉得我进步了些。”
尖利的琴音颇为刺耳,孙先生最看不得有人糟蹋琴,脸色当时就冷了下来,“却是进步了些,原来是七窍通了一窍,现在是七窍通了六窍。”
七窍通了六窍是什么意思?一窍不通。
这话说得太重。
鹤葶苈紧张地望了眼鹤望兰,担心孙先生的冷眼惹怒了她,她要是在这撒起泼哭闹来,就太难看了。可她都到了嘴边的安慰之言却是被鹤望兰颇为骄傲的一个挑唇给堵了回来。
鹤望兰站起身,像模像样地冲孙先生施了一礼,“谢先生夸奖。”
“……”鹤葶苈低下头,继续读谱习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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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先生向云天候告了状。
其实前两次她就在和侯夫人讲解学习进度的时候提过一嘴。说大姑娘向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二姑娘最近也有点犯懒,让她有空的时候督促一番,尤其是二姑娘。
二姑娘的琴技进步的快,正在冲顶的时候,正是关键。三天废学就是七日白练。万不可在这时打退堂鼓或是因着别的分心。
侯夫人嘴里应着应着,却从未将鹤葶苈的事儿放在心上。每日她与傅姨娘来请安时,也都是打着哈哈过去,没提过一次。
这世上她最不希望落着好的人,就是这娘俩。在她心中,是这两人算计了十几年,分走了她丈夫的心,分走了她手中的权,却从未想过自己的不是。
忠言逆耳利于行,这样的道理侯夫人还是懂得的,所以她才不提。她在别的事情上碍不住鹤葶苈的道儿,就专往旁门左道上使劲。能往后拉她们娘俩一步,就算出了她郁结心头多年的一口气。
孙先生嘴上不说,眼中全看着。但爱才心切,实在是不忍心坏了这棵好苗子,就自作主张多管了些事。
这天晚上,云天候去了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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