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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水院内。
叶凉臣提着篮子返回屋子,在经过廊下的时候停住脚步,随意的将糕点放在了地上。
仿佛丢弃一般,再也没管。
叶凉臣的卧房,也分内外两间,外间一张简陋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粗制的陶壶,两个空碗。
窗户边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但是书桌上并没有笔墨纸砚。
倒是靠在地面的墙上有一块刚刚他用水洗过的打湿的木板。
旁边一个木桶,桶里面飘着一只特质的笔,笔尖用布条卷成小指头大小,然后用细线缠在一根木条上。
水桶旁边的地上还有一块小木炭,这两样都是他平时练字的工具。
走近里间,只有一张简陋的架子床,灰色粗布的床帘笼着。
一个枕头压在叠得整整齐齐的棉被上,有几缕线头早就开了,塞在里面因为用得太久成坨的棉团冒了出来,不过整体上异常干净整洁。
他从枕头下面拿出一本书,上面写着《虚境心法》四个字。
这是当年在寒山寺里一个扫地师傅在自己临走时送给他的。
那时从小在庙里生活,其他的师兄都说他是被家里遗弃的野种,可是那时对于他来说父母和野种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期盼着每天搬完柴房的柴火,将主持交代的功课做完之后,有口斋饭吃就很好了。
但是也经常有小沙弥和师兄不待见他。
有一次他们去外面捡柴火,走了很远,然后就把他扔在那了。
后来天黑下了大雨,在雨里摸了一夜才找到下山的路,身上的衣裳也早已被挂破了,沾满了泥土。
等他到寺庙门口的时候,雨停了,天灰蒙蒙的,他正要敲寺门。
一个早起出来打扫残叶的老和尚,看见一个可怜巴巴的小沙弥站在门口。
眼前的孩子才到他膝盖,身上脸上沾着泥土,脸蛋上还被树叶和荆棘刺出一道道划痕。
脚上的一双灰色的小布鞋,白嫩的脚趾头冒了出来,沾上了泥土,早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叶凉臣手里还拄着一个树枝,眼睛深邃如夜,漆黑如墨,又长又密的眼睫毛上,挂着雨露未干。
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可是在这世道之中,歹毒之人不公之事倒偏偏叫他遇上许多。
但是这个老和尚在那段经历里对他来说是略微不同的。
那天早上,老和尚见他湿漉漉的站在寺庙门口,见叶凉臣又冷又饿的模样,他掰了一半的馒头递到叶凉臣眼前。
从那以后,他就经常跟着那老和尚。
每天也起得很早,听他打坐念经。
老和尚发现他不识字却能将平日里僧侣们念的经书一字不差的背诵下来。
可见是一个记忆超群的孩子,从那时起,他便教了他识字。
老和尚念一句,他的目光就随着经文的字里行间跳跃,果真记忆超群,看过的字就能记住念法。
老和尚手把手教他握住毛笔的姿势,从扭扭曲曲到端端正正只用了七天。
四年过去,但凡经书上出现过的文字,他都能认识的程度。
而这一切,均不足为外人道也。
直到七岁那年,他的父亲来到这里将他带走。
临别之际,叶凉臣乖乖的给老和尚磕了三个头,而他送给了叶凉臣一本亲手撰写的书籍。
只叫他日日诵读,铭记于心。
叶凉臣不解,他只重新拾起地上的扫帚,但笑不语,只留了缘法二字。
……
六年过去,经书早已烂熟于心。
可是叶凉臣回到叶府并没有机会和叶府的少爷小姐一样去族里求学。
老太太也根本没有培养他的打算。
好在叶凉臣一日日长大,明白自己和其他人是不同的,其他人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对于他来说简直犹如天堑。
他出不了府,就算在叶府之中也是遭人排挤,不受待见,于是他一直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
将幼年寺庙中学过的字按照印象默写出来,一遍遍,用木炭写时记住结构,用布条制成的笔写时练笔法。
水即是墨,眼前所见皆是纸张,静心习之,六年不怠。
可是自从阿福死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没有用,他连门都出不去。
谁都可以苛待他,谁也打不过,谁都可以将他踩在脚下,他有点不想这样了。
他想要变强,他羡慕老夫人手里的权柄,想要发落谁就发落谁,想要谁死谁就得死。
羡慕叶恪的少爷地位,羡慕他可以读书念字,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府,即便招猫逗狗不学无术,老太太也能容忍他。
他甚至羡慕叶桑榆,吃得好,穿得暖,可以无法无天嚣张跋扈想干什么干什么。
虽然人蠢了点,但是可比自己好过多了。
他想拥有这一切,想剥夺这些人的一切。
自己被囚禁被践踏了这么多年,佛说因果循环,那么这一切都会还回去的吧!
从这一刻开始,他不再只会乖乖的做这笼中鸟,被老太太当做他父母泄愤的工具。
他要让人知道,再温和的幼鸟也会长大,总有一天,也会啄眼而食,遮天蔽日。
利爪久磨,啖肉喝血的滋味也未必不可一尝。
桑梓院。
叶桑榆以为现在的叶凉臣还是一个内心敏感极易突破的小孩,自己水滴石穿的计划也慢慢实施。
却并不知道叶凉臣已经逐步黑化,至于将使出什么手段搅乱这叶府的风云也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