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乌云并不浓密,只是一朵朵的,分散开来,虽然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却让这片天地,显得愈发的压抑。
麦子其实还没有到丰收的时候,山下的麦田却是斑斑驳驳,一片狼藉。
蛮军的铁骑,卷入了那座石镇,石镇上一片哭喊声,过了一会,有许多农民戴着脚镣,被押了出来。
不需要任何的律法,也不需要任何的解释,拉壮丁的手段,简单而又粗暴。
师皓与杜月皎,许小雁看着山下的惨败景象。
“他们就这样子直接抓人?”此刻的杜月皎大受震动,“这些当兵的,就不怕有人告上朝廷?”
许小雁扭过头来,犹如看傻瓜一样的看着她。
师皓摇了摇头:“这也不仅仅只是这裏,各大行省,恐怕都差不多。修运河要人,军中的杂役要人,反抗的义军越多,蛮军四处救火,需要的人也越多。
“这些人从哪里来?还不就是到处抓?老百姓的命,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许小雁却是尖刻的道:“你到现在才知道这种事?你到底活在哪个世界里?”
杜月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师皓知晓,这其实也不能怪她。
一方面,卓慕兰过往将她保护得实在太好,另一方面,她来来去去的,都是崇仙门的道观,那一座座道观,个个修的豪华壮观。
即便出行,路上也有豪门大户、地主乡绅接待。
她们当然也懂得“民间疾苦”这一回事,但知道是知道,亲眼目睹却又是另一回事。
明明底层如火如荼,民不聊生,然则活在中上层的人,看到的只会是眼前的锦绣繁华、灯红酒绿……这种事情其实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师皓叹一口气,“任何时候,最苦最累的,都是底层的老百姓。他们所种的粮食,养着天下人,但他们自己却如同路边的草芥,随时被人收割着性命。”
杜月皎沉默不语,离开了崇仙门,离开了师父的保护,跟着师皓与许小雁两人,忽然间,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明明这些事情,就发生在她的周边,但是过往,她从来不曾注意过。
此刻的师皓,穿的是一身蓝色道袍,背上绣着仙鹤。道门的道袍,分有多重颜色和样式,其中蓝色代表的是“法天”。
他的腰间斜插了一口宝剑,但却不是铁舆道长为他打造的那柄,那柄被许小雁给抢去用了。
他作的是道家弟子的装扮,杜月皎穿的反是寻常襦裙,只是布料精致,绣有花簇,看上去便像是名门千金。
许小雁穿的则是翠色布裙,梳着垂鬟分肖的百花髻,却将那柄看上去显得古朴而毫不起眼的“棍剑”,斜斜插在腰间。
她也不经师皓同意,自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作“素剑”,用的是“见素抱扑”之意。师皓也只得由她。
此刻,他们三人,正准备前往野禅林,参加红丘会。
上一次,也是月圆之夜后没多久,师皓便被许小雁带着,参加了红丘会。
现在,眼看着又到了红丘会的日子,他们暂时无事,准备再到红丘会上看看。
师皓已进一步确认,他下一次进阶的仙材,除了那三株怀梦草,或许可以让卓慕兰帮他弄到,剩下的幻海神芝和碧落朱红果都只能靠自己。
毕竟,接下来的仙材,都是中品以上所需。崇仙门管得极严,卓慕兰自身还未到进阶的时候,而就算要进阶,这两样也不是她所需要的仙材。
另外,小雁还想将她手中的蓝霜月华笋和那九片离火天叶卖出去。
他们往南走去,穿过一处山林,师皓忽的顿了一顿,扭头看去。
“怎么了?”杜月皎回过头来,往他看去。
师皓看向一棵树,此刻夜里的天气虽然已开始转凉,但终究还算是夏末,林间的枯叶并不太多。
然而在那里,却有成堆的落叶汇在一起,看上去像是遮掩着什么。
许小雁跳了过去,从腰间拔出素剑,拨开那堆积的树叶,树叶下却是一个土坑,泥土与枝叶半遮半盖的,埋着一具女尸。
那尸体一|丝|不|挂,脖子上有勒痕,旁边还堆放着撕裂的撒花布裙。
一眼便能够看出,她在死前遭遇到了什么。
杜月皎眉头一挑,怒道:“这是谁做的?”
许小雁沉默一阵,又默默的将枯叶堆了上去。
“走吧!”她的样子显得很不开心,但却没有在这裏做更多的逗留。
师皓跟在她的身后。杜月皎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们:“我们就这样放着她不管?”
许小雁头也不回:“死都死了,还能够做什么?”
杜月皎道:“至少也要找到她的家人,将她的尸体送回去,然后报官……就算官府没用,也应该找到是谁做的,让凶手偿命。”
许小雁哼了一声:“到处都是这种事,你管得过来么?”
杜月皎冷然道:“就算没有办法管得天下事,难道连眼前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亏你平日还表现得有多侠气,原来也是这么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