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布衣的韦郎原背了一个包裹,在城中逛了一大圈。
如今乃是非常时期,按照其它城的做法,现在夜幕逐渐降临,应该是要开始宵禁的时候,即便是豹军也不例外。
但是这裏却是不同,沿途的兵士来来去去,却全无驱赶百姓离街的意图。
市集上挂起灯笼,依旧热闹。
韦郎原觉得,洞庭军似乎比其它势力,都更加重视商业。
这一点,和许多人的认知显然是不同的,在大多数人的想法中,商业本身并不生产任何东西,纯粹变成一些人盘剥与暴富的工具。商人的地位,也一向是极低的。
但是在这裏,洞庭军却给予商人足够的尊重,甚至提供足够的场所,并全力保障他们的安全。
韦郎原不知道这到底算好算坏,他可以看出的是,这一整个荆州城,的确是有一种欣欣向荣的气派。
韦郎原决定,亲自去见一见洞庭军的首领。
他一路问询,来到一处府邸,并不豪华的府邸前,他向驻守在门前的一名将领报上自己的名号。
那将领道:“韦将军稍等,如今魔帅不在城中,于荆州城内主管事务的,乃是我军长史兼参军事,我这便让人入内通报。”
韦郎原道:“那就有劳了!”
那将领令人入内通报,只过了一会,那人便出来道:“长史大人有请。”
韦郎原随着兵士入内,只见一名老道在笑声中迎来,道:“这不是郎原贤侄么?当真是好久不见了。”
韦郎原大吃一惊:“前辈,你如何在此?”
此人竟是韦郎原认识的奇木老道。
赣南本就紧靠五岭,这位奇木老道亦是五岭一带的名望之士,有五品的实力,同时精通兵法,擅长谋略。
奇木老道曾经跟随“玄维剑”赵惊骅,在岭南与洪雷赤为敌,韦郎原也曾蒙他指点武功。后来赵惊骅兵败,死于不明暗杀,奇木老道也于洪雷赤手下三凶七恶的追杀中,下落不明。
韦郎原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裏遇到奇木老道。
奇木老道笑道:“我如今在洞庭军中做长史,只因魔帅有事,随黑榜上的一位绝世高人往岭南去了,此间事情,暂时便交给了我。刚才外头兵士来报,说是你来了,十多年前,老夫逃离岭南,隐入赤山,许久不曾见到故人,所以便迎了出来。”
他将韦郎原带入厅中,两人坐定。
韦郎原惊讶的道:“前辈怎会在洞庭军做事?前辈乃是道门中人,这洞庭军听闻却与魔门有关,道魔不两立,以前辈之能,竟会为魔门控制下的洞庭军做事,实在是令人不解。”
奇木老道笑道:“说是道门,其实也只是众人眼中的左道罢了。其实我在来荆州之前,也是有颇多疑虑的,不过现在看来,幸好走了这一趟。”
他肃容道:“道也好,魔也好,终归到底,百姓的安宁才是重于一切。道门中有崇仙门那些败类,魔门也未尝不可能出现异类。你既一路过来,应该也看到了洞庭军的所作所为,不管是道是魔,能够于乱世中保护住一地百姓的太平,那就是好的。”
韦郎原说出他的疑虑:“但这也可能只是魔门欺世盗名的一种手段,为了能够称霸天下,所以向百姓示好,等到以后真的鼎定天下,还不知晓会变成这样。”
奇木老道笑道:“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不过这也是我更应该留在这裏的主要原因。
“我曾与魔帅交谈,想要看看他对洞庭军的制度与未来王朝的看法,却发现他不管是眼界还是见识,都胜我许多,那些设想出来的各种规章与制度,皆是闻所未闻,发人深省。
“在我看来,我们的魔帅,他既不是道,也不是魔,反而超越了道与魔的束缚,达到了某种其他人所难以理解的层面。洞庭军的建设,虽然在细节层面,老道我多有参与,但是在大的方向上,都是按着他的设计来走。
“相信你也看到了,它的与众不同之处。魔帅认为,百姓是水,军队是鱼,唯有扎根于百姓,方才能够如鱼得水。我们的兵士绝不能去做豪门权贵的走狗,而应当去做老百姓的子弟兵,甚至要求,从一开始,便将这种信念传递到全军上下。
“魔帅更是认为,想要建立起真正的太平盛世,首先需要的,不是高高在上的明君,而是老百姓的子弟兵!”
韦郎原咀嚼着“老百姓的子弟兵”这样的话语,併为之动容。
奇木老道道:“当然,说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既然他敢定出这样的大方向,然后信我用我,那我就敢按着这个大方向去做。如果一支军队的基础完全来源于百姓的支持与信任,如果这样的信念真的能够扎根于軍中,就算它的高层有着魔门的背景,那又如何?
“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当这样的信念成为一种滚滚的浪潮,就算原本只是想要欺世盗名,也必然会随着这股浪潮,滚滚向前。一名伪君子若是能够一辈子行善积德,那他和真君子又有什么不同?
“当然,说是这么说,其实在我看来,这位魔帅对人世的权势,更多的是一种淡然处之的态度。他的眼中似有更加广阔的天地,他的思维中仿佛有着我们所看不到的历史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