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皓与月儿进入山中,周围春暖花开,鸟语花香。
绿茵如毯,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香气,远山处挂着日头,但是那太阳不移不动,他们走了许久,它依旧只是挂在那里,发散着暖色调的光芒。
他们走入了深山,周围的树木,不知不觉间也变得茂密。
阳光流移着,从茂盛的枝叶间透下,在他们的身周洒下碎散的光点。
“也不知道这个地方,该怎么出去!”师皓感到头疼。他牵着月儿,坐在草地上,道,“如果没有办法出去的话,我们恐怕就只能一直在这裏生活了。”
月儿没有说话,看上去,甚至不怎么想要理会他。
只是那柔软的小手,却一直任他牵着,并没有松开。
师皓知道,这样子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他转身按住月儿的小肩膀,认真的看着她:“月儿,我知道上次是我不好……”
“不!”明月殊转过脸去,没有看他,“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在内心深处,确实是很清楚的知道,他并没有做错。
是她自己沉溺在了那明明不可能存在的幻境之中。
在内心深处,她想要一个无人打扰的、宁静的家,想要有自己的孩子,想要远离纷争,过上普通人的日子。
但是对她来说,这样的要求,已经是太过奢侈,奢侈到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去抱有期待。
她出生在一个世世代代,都背负着责任的大家族。
他们隐藏在无人知晓之处,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人世,不需要有人知道,也不需要被人所理解。
直至两百多年前的那一场灾难,到现在,整个家族的人,一个又一个的死去,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在相当长的日子里,她都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得到极品神晶“南极长生”的时候,她也只有十三岁。
她必须要背负起叶家的责任,她需要继续去守护天缨仙府,即便自剩下自己一人。
“长生不老”这样的神通,在其他人眼中,是最令人艳羡的奇迹,但对她来说,却是永远也无法摆脱的责任。
这份责任,犹如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无亲无友、也无法再长大的她,喘不过气来。
直至那一日,她失败了,天缨仙府被彻底毁去,镇压在地底的魔物,也逃了出去。
那个时候的她,是愤怒的,愤怒到了极致。
先人所付出的所有心血,都在她这一代被摧毁,这么多年来的牺牲,这么多年来的血泪,终至功亏一篑。
然而,当一切都无法挽回之后,在内心深处,她也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那一个死气沉沉的,除了黑暗和悲惨、再无其它的家,已经不存在了。
在茫然与失落过后,她也感觉到,自己背上那沉重的负担,就这般消失了。
她终于变得一无所有,她失败了,失去了她的家,却也失去了责任,失去了那充满血和泪的过往。
虽然如此,她还是想要有一个家,想要有一个,不再有血和泪的过去,却有着平静而又简单的未来、属于自己的家。
虽然是一名上品高手,但她的内心,却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更加的脆弱。
在昆仑秘境的时候,就是缘于这内心的脆弱,让她无法摆脱,因内心深处最沉层的渴望,所产生的幻境。
那幻境困住了她自己,也差点困住了他。
也正因此,月儿知道,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因为错的是她。
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对自己的未来,生出任何的希望。
先人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所要保护着的,却在她的手中毁去。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资格,想要去过平静的生活?
月儿轻轻的推开身边青年的手,转过身去,没有再看他,也没有再让他牵着。
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是因为她还不够坚强。也许,在内心深处,她就像她的身体一般,始终没有能够长大。
但是,在离开昆仑山之后,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抉择。
就像是那崩溃的幻境一般,她所希望的、期冀的未来,也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假想中的平静生活,从来就不是她所应该拥有的,她的生命,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背负着什么,艰难前行。
她并不需要去牵着谁的手……明明早就应该认清这一点的,为什么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
师皓的手被月儿推开了,他看着月儿,感到她虽然坐在自己身边,却离自己越来越远。
远得就像是,遁入了重重的雾气,眼看着,再也没有人能够找到她。
此刻的处境,与上次在昆仑秘境时,有许多相似之处。
他们两人,同样是陷入了,一个奇妙的、隔绝于外界的小世界。
外头同样是强敌环视,而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离开。
但是不同的是,此刻的月儿,在心境上,比起在昆仑秘境时,明显不同。
用一句话来说,便是……物是人非。
如果说,刚才她任由他牵着手时,还能够感到,她那一丝柔弱的、透着不安的情感。
但现在,她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她的神情变得冰冷,咫尺之间,就将她的位置摆到了天涯海角。
她那娇小的身影,是如此的孤寂,孤寂得令人心怜。
孤寂得让人觉得,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接触,在这之后,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将与她断绝。
那个时候的她,将会真正的长大,完全封闭住自己,再也无法走出。
师皓有一种感觉,他必须要做些什么,如果他什么都不做,月儿会就这样远去,消失在他再也无法碰触的地方。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说得再多,实际上也是没有意义的。
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于是他陡然抱住月儿,一只手勾起她的脸蛋,毫不客气的吻了上去。
这一瞬间,月儿睁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他会是这般的直接,一时间,竟来不及反抗……或者说,完全就忘了反抗。
自至被他狠狠的吻住,她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要推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