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门外的,正是月牙儿的母亲“慧剑”叶霞书。
叶霞书立在门口,镶有五彩琉璃的门是紧闭的,门前还悬挂着一串串珠子,并拢成排的联珠帐,闪闪发亮。
叶霞书轻声道:“月牙儿,我听说,那位师重云公子今日前来找你,他……”
屋子里的少女赶紧道:“他……他已经走了!”此刻的她,弓着娇躯缩在被窝里,脑袋枕着男子的胳膊,被男子从后头,将她整个纤细苗条的身子搂住。
要是被娘亲进来,看到他们这样的情景,那可就糟透了。
屋外,叶霞书轻叹一声。那前来找女儿的青年有没有离开,她又怎会不知?
若是他真的已经离去,女儿又何必将门这般紧紧关着?
叶霞书却也没有揭穿女儿的谎言,而是在屋外低声道:“月牙儿,你还小,家里的事情,并不需要你一直去顾虑着来。如果有喜欢的人……那就跟着他离开吧,至于其他事情,并不需要去担心太多。不管是什么样的难关,你爹和我,总是会有办法度过的。”
她踱了几步,觉得,这很有可能会是自己与女儿的最后一次见面。
虽然心中恋恋不舍,但她心裏还是希望,女儿能够跟着她心爱的人,远远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觉得,这些重担,根本不应该落在这孩子的身上。洛京也好,家族也好,都是他们这些大人应该去承担的责任。
在她这个做母亲的人的眼中,女儿终究还小,她有权利去追逐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叶霞书轻声道:“月牙儿,如果你要走的话,外头的那些人都不会拦阻你。你爹那边,我会去跟他说,他也不会怪你……你知道的。以后在外头,自己照顾好自己来,你还小,家里人无法陪在你身边,自己在外头,要保护好自己……”
此刻的她,心如刀绞,她知道女儿这一走,以后她们母女两人,怕是再也无法见面。
但她不想让女儿成为那场联姻的牺牲品,她觉得自己身为母亲,必须要去支持女儿做出的选择。
“月牙儿,今晚就离开吧,不用担心家里,离得远远的,好好的过日子。”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显得轻松。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下楼,匆匆去了。
屋子里,少女难为情的,拉起被头,遮挡住自己羞红的脸蛋。
她已经不小了,已经变成女人了!
“你家人对你真的很不错啊!”师皓将这个刚刚被他变成真正的女人的少女搂在怀中,轻声说道。
说是让月牙儿只管离去,不用管家里。然则月可台氏这一次能够的稳住洛京的局势,邪莲宗出力不小,说定了的联姻,说反悔就反悔,这真的是当魔门好欺负不成?
在世人的认知中,魔门的报复手段,一向血腥而又残忍。
更何况,魅帝既出,邪莲宗于魔门独大,玄军与素军势力扩展之快,令人瞠目结舌,几乎就是各分了半壁江山。
得罪了邪莲宗和玄军,在以后的日子里,月可台家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这可不是以前那个,“皇族”耀武扬威的时代。
“嗯!”月牙儿轻轻的道,“哥哥离开了,娘的身边只有我,我、我其实也是希望他们以后的日子,能够平平安安的。”
师皓沉吟道:“你哥?月崇亮吗?唔,他现在在哪里?”
月牙儿黯然道:“他和家族闹翻了,洛京的这一场大乱,他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还拿剑去砍我爹,后来叛乱失败,往塞北逃了,但其实……”
师皓道:“秦淮大战中,有许多义军最终都投向了玄军,这些人与你哥是解不开的死仇。月崇亮杀了张九四,秦淮大战时,玄军与官兵正处在最焦灼的局势下,张九四之子集结起众多义士攻打虬龙岭,为父报仇,最后大半都死在你哥设下的埋伏里。
“秦淮投向玄军的各路人马,与月崇亮有解不开的血海深仇,虽然是各为其主,但只要月崇亮还在,月家的投诚就很难被玄军接受。”
月牙儿目光低垂:“嗯……所以哥哥其实是故意和爹爹闹翻,然后离开的。族里也不是所有人都接受家族对玄军的投诚,哥哥说,金族里的世家门阀,虽然大多都是罪有应得,但是底层也有许多无辜之人。
“洛京这边倒还好,昊都那边,那些人跟疯掉了一般,一等昊都被攻破,接下来必然会面临着华夏人的清算。他要带着那些想要避开战火的金族底层子民,到塞北去,帮助他们在那里活下来。”
师皓缓缓点头,虽说立场不同,但那月崇亮的确是连玄凤幻芝都为之赞叹的、金族里年轻一辈中少有的英杰。
他最大的错误,便在于他的血统,令他在历史洪流的滚滚浪潮下,被迫站在了错误的一方。
大厦将倾,并不是少数几个英才所能够拯救得了的。
月崇亮与月家的切割,一方面是因为他与秦淮义军有不可解的仇怨。
另一方面,也是将月可台家一分为二,一部分人尝试着在新的时代里稳住跟脚,另一部分迁往北方那片苦寒之地,避开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灭族之祸。
其实,这个时候,还有许多所谓“皇族”的世家门阀,在黄河以北垂死挣扎。
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又岂是说放弃就能够放弃的?大量的土地、家产,不到那最后一刻,他们又哪里舍得抛弃?
而等到那最后一刻到来,想要抛弃逃离,怕是已经太迟。
月崇亮能够在这个时候,抛下一切,先一步迁往塞北,前往那苦寒之地避祸,相比起其它那些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贵族”,也算是颇有远见的了。
月牙儿转身在被窝裏面对着他,抬起头来,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你、你真的是……”
师皓知道她在问什么,于是笑道:“你说呢?”
月牙儿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