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任熙熙找到一份新工作,属于新媒体行业,认识了一批同事,连续几天都保持着新鲜亢奋的精神状态,还和周垚分享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这事情据说是这家公司之前一个已经离职的姑娘的“荒唐”历史。
这个姑娘的名字任熙熙不记得了,只记得大学是在北京念的传媒专业。
她十几岁时还在老家,那是个小地方,父母观念守旧,她也是。
那两年,这姑娘身体不太好,妈妈带她去看中医,那个中医是个介乎于三、四十岁之间的男人,长相白净周正,身材中等。
中医告诉这姑娘的妈妈,她女儿病的不重,但长此以往不重视就麻烦了,说的母女俩挺害怕,问怎么办。
中医道,他会按照周期次数给这姑娘做治疗,但是他做气功治疗时不能有外人在,姑娘的妈妈必须在门口等。
姑娘的妈妈应了,在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女儿出来,气色红润,中医又简单交代了两句,约好下一次面诊时间。
听到这里时,周垚问任熙熙:“怎么治疗的,不会是我想的那档子事吧?”
任熙熙一边啃瓜一边点头。
周垚得到证实,有点懵逼。
她想问,难道这对母女事后没有交流么,交流的时候没有发现女儿被那啥了么。
但周垚还没问,任熙熙就说:“后来又去复诊,又被那啥,来来回回前后跑了十几趟吧,还给人家交了好多医药费,领了好多药回去。”
周垚缓了缓,继续涂脚上的指甲油:“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任熙熙说:“听说是这个姑娘自己告诉同事的,还说是后来考上大学来北京了,又回想起这些事,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周垚一愣:“家丑不可外扬啊,聊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
任熙熙:“哦,事情是这样的,这姑娘和告诉我这件事的同事一起约了去看中医,然后找到一个北京挺牛逼的老中医,还上过养生堂的。这姑娘就当着这个同事的面问那个老中医,说她性,欲太强怎么治?我这个同事当时就把头埋下去了,然后听这个老中医呵斥那个姑娘。”
周垚手上一抖,指甲油涂歪了,拿起棉签沾了点洗甲水将涂出来的红色蹭掉。
然后,周垚淡定的抬头,扯出一张面纸擦了擦任熙熙的嘴角。
“继续?”
任熙熙吐掉西瓜子,继续说:“这姑娘还说,有一次爬香山遇到一个小伙子,也是外地来的,两人一路爬山一路聊,聊着聊着就好上了,第二周见面就发生了关系。这小伙子那啥的时候有点古怪的癖好,这姑娘好像很喜欢,还为了他堕过胎,还说要结婚,但这小伙子不乐意,家里也没钱……这姑娘还问我那个同事,隔几天不做一次就难受,怎么办?”
这回周垚更淡定了,挑眉斜了对男女之事少根筋,纯粹探讨八卦聊闲天的任熙熙一眼。
“后来呢?”周垚问。
任熙熙:“没啥后来,后来这姑娘离职回老家了,好像是结婚去了。”
这段小插曲,后来周垚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媒体这么发达,即使前几年也不至于这么闭塞,这姑娘在成长经历中难道没上过健康教育课么,难道她妈妈从没告诉过她什么叫男女之事么?
周垚简直难以想象。
只是,让周垚更加难以想象的事,很快发生……
周垚每天都在有情人婚恋网上泡两个小时进行用户体验,有时候会将遇到看到的“奇葩”告诉仇绍,有时候也会心血来潮写成工作流邮件发给他。
在周垚看来,仇绍也是个装功高深的,工作流邮件批复有板有眼,言简意赅,颇有一种大领导看待小员工的包容。
但那字里行间,周垚怎么读怎么觉得撩骚。
比如,她发邮件问:‘老板,有个会员号约我,我决定赴约,与他一起探讨有情人婚恋网的使用感受。老板可有其它任务布置,请示下?’
仇绍:‘批准。今晚等你的工作汇报,尽量详细。’
今晚?
周垚:‘老板打算几点睡?’
仇绍:‘十点。’
周垚:‘邮件回复?’
仇绍:‘不然呢?’
周垚没再回。
十点回复,还要详细工作流,也就是说她九点就要开始总结,八点多就得到家。
可她约的是晚饭啊,吃完了聊不到两句就要走,时间这么赶,还真当她是员工极尽可能的压榨剩余价值啊?
周垚的脾气一向是顺毛驴,吃软不吃硬,这一点她自己心知肚明,自我感觉良好,也没打算改,尤其自知有个喜欢听人拍马屁的毛病,但对拍马屁的水平有要求。
反之,遇到那种强硬派,限制她自由的家伙,她也会变得反骨叛逆。
原本周垚不怎么重视这次“约会”,不过就是一场今天见了此生不会再相遇的缘分,可是和仇绍对完话,周垚有了别的想法。
她决定盛装出席。
尤其是对方约在一高级中餐厅,周垚打开衣橱,左思右想,翻出一件改良式旗袍。
这件旗袍出自一位设计大师,将中国传统文化融入到旗袍的图案设计上,泼墨山水画,晕染的色调,领口偏高,胸前的一块布料挖空,呈现菱形,可以露出一小片白而鼓的胸脯。
往下走收腰贴身,线条流畅,到了下摆从前面高开叉,不走侧面,裙摆向两边铺开,随着行走裙摆在两侧在后面划出波浪感。
周垚很少穿中式衣裙,一来性格随性不是气质娴静的女人,二来总觉得中式衣裙太过拘束不够飒,不过这件旗袍倒是让她喜欢得不得了,平时也很少有机会穿,今天也算是心血来潮。
周垚比预定的时间晚到了十分钟,事先发了微信给男方,告知晚到,男方表现的彬彬有礼,让她慢慢来,不着急。
等周垚走进中式餐厅,跟着服务员来到包厢,一路上引来各方注目礼。
周垚难得将头发盘起来,梳了个时髦的发髻,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脖颈,胸前两团鼓起,形状姣好,圆润有弹性,一双腿白腿笔直修长却不露骨,丰腴有肉又不累赘,随着走动若隐若现。
约了周垚的男会员,八零后,名叫何铭传,一米八几的身高,武汉大学毕业,学历本科,气质斯文儒雅,五官端正,乍一看白白净净,自己做老板,经营寿山石公司,有车有房。
何铭传一见到周垚就愣住,网站的照片上周垚用的一张简单的生活照,很洋气很西化,怎么想到本人竟是走中式古典路线的,虽说古典却不保守,还透着一丝撩人的性感。
一瞬间,何铭传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若是周垚手里端着一个琵琶,这一路走来便嫣然是从秦淮河岸画卷上走下来的风尘美人。
说是风尘美人,却不是刻板印象中那种风骚放荡,古往今来风尘多出侠女,像风,像雨,不拘小节却熟读诗书。
何铭传连忙站起身,给周垚拉开椅子。
周垚坐下,轻笑:“不好意思何先生,我来晚了。”
何铭传自然不介意,将菜单水单摆在圆桌中间的转盘上,转向周垚。
周垚捡起水单随意翻了两眼,点了一壶绿茶。
何铭传看了周垚片刻,声音温和:“周小姐比照片上看着年轻几岁。”
周垚:“实际上我比你大。”
何铭传的资料上写着八八年生,北方人,再一看本人体格健硕,不胖不瘦,声音粗犷,典型的山东人的长相。
听到周垚的话,何铭传有些不好意思,扫了扫后脑,腼腆道:“其实我是八三年生的,因为这个年纪还没结过婚,也没谈过恋爱,大多数人听到我这个情况都会觉得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后来我听朋友说,现在大龄剩男找对象都会把年纪写小几岁,我就……”
周垚有些惊讶,以她的恋爱经验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但这么实在的第一次见面就把老底交代的却是不多。
周垚笑了:“何先生倒是坦白。”
何铭传看了周垚一眼,又立刻低下头,脸上有些红:“对着周小姐,忍不住就说了实话。我想就算现在不说,将来也得说。”
周垚挑了下眉。
才第一次见面,怎么就这么自信会有“将来”。
周垚:“何先生,请恕我直言。今天见面只是认识一下,有没有以后大家都不清楚,我也不想误导你。”
何铭传连忙说:“我知道,我知道……那,那周小姐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做个自我介绍?”
周垚:“好呀。”
只见何铭传清清喉咙,说:“我是山东人,在武汉念大学,学的金融管理,现在在北京发展,但是经常出差要去福建。我是做寿山石生意的,寿山石是咱们国家四大印章石之一,品种分布主要集中在福建福州一带,开采出来需要找懂行的老师傅进行雕刻加工,详细情况如果周小姐以后有兴趣,我再跟你讲……”
“我在北京有两套房,一套在三环,一套在五环,买的时候价格都不高,但现在应该值点钱,房贷都还完了。原本买过一辆宝马代步,但今天没开来,被亲戚借走了……”
也不知道是处于紧张还是别的原因,何铭传说话语速很快,冗赘的语助词很多,一打开话匣子就有一种要把祖宗三代都交代清楚的势头。
他话里的内容并不多,总结下来就是祖上很清白,他也很清白,无论是感情史还是经商史,他都一直是个本分人。
常年奔波两头跑,接触的人都是行业内的人,老爷们居多,没什么机会找女朋友,家里也给介绍过但都没缘分。
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也有主动扑上来的,可是他心里清楚那都是因为他有点钱,一心只想找个知心人,能和他有共同话题,愿意一起生活共同经营好公司的女人。
周垚听着认真,很少打断他,只有服务员进来送茶点时,何铭传停了下来,等服务员出门了又继续。
周垚心里清楚,这些故事都是何铭传自己描述的,有多少美化成分很难说,每个人在自我介绍时都难免会滤镜一下。
就好比说,男人有一句话周垚从来不信,就是“我只交往过一人女朋友,xx年,很认真,准备结婚但因为xx原因没成”,或者就像何铭传这样说自己感情经历一片空白的。
周垚好奇一件事,男人是下层生理结构决定上层建筑,感情一片空白要如何解决内需呢,只靠想象力和左手右手勤劳奋斗,从医学角度上说对身体有害,难道这么多年经商出入应酬场合,就没有过逢场作戏?
但周垚没有问这件事,转而问:“何先生,你刚才说今天没有开车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来的?”
周垚以为他会说“打车”,谁知开口竟然是:“我家离这里不远,刷了一辆小黄车骑过来,有时候出门办事遇到堵车的时间段,会坐地铁。”
若不是此人装蒜没钱摆阔,就真的是白手创业勤俭持家。
周垚如此想。
大概是怕这次若留下不够深刻的印象以后就无缘再见了,何铭传想一次性充分表现自己,很快又聊到家里的情况。
他家里情况有点复杂,并不像是周垚一直以来认为的那样,八零后都是独生子女。
何铭传说,在小地方,大家都不只生一胎,他们邻居一家连生了四个孩子,头三个都是女孩,后来生了男孩才知足。
何铭传是家里的老三,上头有哥哥姐姐,父亲去世早,家里还有母亲,哥哥姐姐和母亲住得近,但不赡养老人,基本上都是靠他寄回去的生活费维系。
何铭传还在老家给母亲盖了小楼,但是考虑到老人一个人生活,将来打算结婚后就把老人接到北京来。
当然,结婚后妻子的父母,何铭传也愿意一力承担赡养费,尽量让两家的老人享受一样的待遇,绝不偏袒。
说到这里,周垚终于忍不住将其打断,她像以往那样笑着,却没有一点攻击性:“何先生,你家里的情况倒是不忙告诉我。其实咱们只是网上聊过两次,也没感情基础,我呢也不是现在就着急要结婚,只是想多认识个朋友而已,这点我在网上也说了。”
何铭传有些急切:“我知道,只是我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周小姐,有点病急乱投医。”
话音落地,何铭传脸又红了。
周垚一阵沉默。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抬眼间,正瞧见何铭传目不转睛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