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杜敏和陶燕旁观者清。她们一致认为这是老两口的用心良苦,通过他们的存在让蒋薇和李衞东始终脱离不了关系。事实上,除了随着一纸离婚协议产生的离异身份以及随着离婚协议转移到蒋薇名下的家庭财产外,蒋薇的生活跟之前的还真就没什么两样。也就是说,蒋薇的离婚只是解决了名义上的问题,而事实上的家庭生活和家庭关系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当然,在蒋薇这个当局者看来,还是不一样的。至少,随着离婚协议的生效,她和李衞东不再是夫妻,她不需要再对李衞东履行夫妻义务;至少,随着离婚协议的生效,她终于成功地以自己的方式抗议了李衞东出轨带给她的那些屈辱,维护了自己的尊严,也维护了小豆本应得到的公平待遇——李衞东出轨的一个最重要原因,就是因为重男轻女,想生一个儿子继承家业。如果她不离婚,就等于默认了他的这种性别歧视,这不仅仅是侮辱了小豆,也侮辱了自己。
围绕重男轻女这个话题,三位同学曾经展开过一次深入讨论。
陶燕的看法:重男轻女的思想,盛行于农业社会,是生产力水平落后阶段的产物。因为在那样的年代,社会生产主要就是依靠劳动力,而男人的身体得天独厚比女人强壮,体力得天独厚比女人充沛,由此成为家庭的顶梁柱,也才由此形成重男轻女的观念。但如今进入高科技时代,体力劳动已经让位于脑力劳动,知识和创新才是最重要的生产力。而在脑力劳动的较量上,女人完全不会逊色于男人。因此,并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能证明养儿子会比养女儿好。
蒋薇的看法:之所以现在还有人重男轻女,是因为在目前的中国社会,男性整体的实力和地位还是高于女性。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们天生就比女性优秀,而是因为他们自小受到的教育模式以及长大之后社会对他们的高期望高压力,给予了他们独立成长、大鹏展翅的机会。“80后”作为父母,只要对女儿一视同仁,采用先进科学的教育理念,给予她同样的成长机会,不要什么都去大包大揽,更不要用“女人首要的任务就是嫁人生子”这类过时的观念去误导她,肯定也能培养出“花木兰”。
杜敏的看法则更尖锐:之所以重男轻女,是因为社会上对男主外女主内这种分工模式还具有很高的认同感。但事实上,这种分工模式已经无法适应当今的社会。因为随着1978年实行计划生育以来,现在的中国家庭结构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变成了“421”家庭,也就是一对年轻的“80后”夫妻可能要负担四个老人和一个小孩,这个负担本身已经够沉重的了。偏偏我们又赶上了经济转型的阶段,近10年来的大学扩招、房价飙升、物价飞涨、社会竞争加剧使得我们这一代人的生存压力非常大,很多同龄的男人根本就无法独立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所以,从“80后”这一代开始,女人们也不得不开始像男人们一样去奋斗了。照这样发展下去,往后女人会变得越来越独立,越来越能干,在各个方面都能与男人一争高下。
如果说,关于重男轻女这个课题,陶燕只是根据书本上看来的知识泛泛而谈,那么,蒋薇和杜敏则是在总结了自己婚姻失败的教训之后,有感而发。陶燕忽然发现,这两位同学自从离婚后,似乎都脱胎换骨了。
“那个……我们再这样讨论下去,会不会成为女权主义者?”她有些担心地问。如果说杜敏有点女权主义,她还能理解,毕竟方诚实太弱了嘛,男人弱就必然会逼得女人强;可是一向温顺、并刚刚通过离婚获得近千万资产的蒋薇内心竟然也深藏着一份对男权主义的反抗,她可是头一遭看出来。
“女权主义就女权主义嘛!”杜敏撇嘴,“我现在总算想明白了,在这社会,女人已经指望不上男人了——面包得靠自己去赚,房子得靠自己去买,安全感也只能靠自己给。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像男人一样去奋斗!我要自己赚钱买房!”
杜敏说到做到。
她开始盘算以个人能力买房,月薪得达到多少才能比较游刃有余地供一个小二手房。经过初步测算,她得出了一个参考数据——平均月薪必须达到7000元,税后。这就意味着她得将目前的收入至少翻一番。
看看自己在目前这家私企就算再熬个三五年,税后月薪都不可能冲破5000元大关,杜敏开始动了换工作的念头。于是暗中把目光对准了在本行业福利待遇排名靠前的那几家欧美货代和船公司——对她来说,学历不是问题,经验不是问题,英语六级证书不是问题,唯一有问题的是英语口语。杜敏还记得自己之前去外企面试,每次都是败在英语口语上。不过这次情况不同了,她找到了一名优秀而且非常尽职尽责的口语老师——陶燕。几个月后,杜敏终于如愿以偿地跳槽,成为了某知名欧美外企的白领,年薪10万,税后。加班费按劳动法规定的倍数另外算。此时已是2010年10月,岛内房子的均价果然如当初地产专家的预言,冲破1.7万元/平方米,直逼2万元大关。心急如焚的杜敏再也顾不了许多,用老爸赞助的十几万、自己所有的存款、再加上蒋薇借给她的15万,一咬牙在湖里区买了一套70多平方米、总价将近90万的二手房,终于实现了当房奴的梦想。
所有人都认为她选在这个时候买房是错误的,包括借钱给她的蒋薇。但是杜敏已经被一路飙升的房价吓怕了,对于所谓房价会在不久的将来回归理性的说法也完全丧失了信心。因为,每年都有人在这么说,而事实呢,房价每年都在涨。老黄说得对:反正是买了自住,只要在自己能力承受的范围之内,能早买就早买,不要整天去研究它究竟何时会跌——咱们普通百姓又不是专家,哪能研究出什么头绪?
对于杜敏来说,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比什么都靠谱——再也不要担心房东任意地涨房租,再也不要去用不知道多少个人用过的马桶,再也不要去睡不知道多少个人睡过的床;再也不用担心出租房那道被换过N次锁芯的门安不安全;再也不用为了屋子的各项维修费用去跟房东扯皮;再也不用每隔一两年就得辛辛苦苦地搬家……当然,最重要的是,拥有了自己的房子,她终于可以接老爸一起来生活了,每天下班都可以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话说回来,税后10万的年薪不是那么好拿的。杜敏自从领这份薪资起,就开始过上了几乎每天都要加班的日子,每天没有七八点下不了班。这使得杜爸既心疼又无奈,每次望着八九点才到家,捧着饭碗狼吞虎咽的女儿,他好几次都忍不住劝她:“孩子啊,这份工作太辛苦了,干脆辞掉吧!咱们回老家,家里有房子,爸爸也有收入,你随便去找份一两千的工作,都比现在这么累死累活要强。”
杜敏的回答斩钉截铁:“打死都不回去。”
为什么呢?
因为,她刚刚拥有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房子,终于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厦门人;因为,在厦门读书、工作了这么多年,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这个城市,也习惯了这裏的生活;因为,她希望给辛苦了一生的老爸一个好的晚年,而厦门这座悠闲干净、爱老敬老的花园城市,正是老年人安度晚年的人间天堂……
蒋薇离开李衞东的公司之后,又回到了原来的公司上班。工作狂上司被调去了香港,接任者是蒋薇原来就认识的一位领导。
李衞东和蒋薇离婚之后,名正言顺地把儿子的户口落到了自己的名下,但并没有马上和小三结婚,而是继续维持着之前的那种同居生活。蒋薇开始有些同情起那位小三,这样的名不正言不顺她怎么忍受得下来?
与此同时,李衞东回家的频率却渐渐变得勤快,由之前的一月一次,到后来的一月两次……到了年底,李衞东干脆一整个月都待在了厦门,宁德那边的业务直接电话遥控。
杜敏和陶燕都幸灾乐祸地猜测:肯定是李衞东离婚半年了还没再婚的意思,小三沉不住气了,跟他闹的。
“小三闹得越凶,男人就会越发怀念元配的好。薇薇,瞧好吧,再过些日子李衞东肯定会求着跟你复婚的。”杜敏预测。
“我也觉得。”陶燕深表同意地点头。
“他已经跟我透露过这层意思了,”蒋薇淡淡地回答,“我没答应。不可能复婚的。自从他一离婚就迫不及待地把私生子的户口落到他名下的时候,我的心就死了。”
“那怎么办?你公婆偏要和你住在一起,看着你,你也不方便再和别人结婚啊。总不能,你就这么带着小豆自己过一辈子吧?”杜敏担忧地问。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大不了,就一个人过呗。”蒋薇叹气,“我公公婆婆也不是要看住我的意思,他们是真的离不开我和小豆。”
“也是。”陶燕安慰她,“没事,还有我和杜杜呢,我们俩都陪你。”
“对对,”杜敏笑了,“咱们三个一起过也不错。”
“你们俩啊?”蒋薇笑了,“真打算独身?”
“是啊。”杜敏很认真地点头,“我可是一个在围城里苦苦煎熬了一年多,然后伤痕累累地走出来的人了。对婚姻不再抱什么好奇心和期望,裏面就一堆的柴米油盐,还有一地的鸡毛蒜皮。现在,我自己有房,工作不错,收入也尚可,有亲爱的老爸在身旁,日子过得挺好的,没感觉还有什么缺憾。”
“我也是我也是。”陶燕紧随其后积极表态,“本来嘛,婚姻就不是必须的。人家国外打一辈子光棍的男男女女多得是。人活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活出自己的精彩,能够按自己想要的方式去生活。比如说我,我已经把自己从29岁到60岁这中间31年的人生都规划好了。嗯,我的计划是现在努力赚钱,争取在40岁之前退休,然后用后面的20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说当个背包客走遍全国、游遍世界。唉,这个周游世界的梦想我可是在心裏藏了很多年了!”
“太理想主义了,”杜敏点评,“陶陶,你描绘的这种生活估计是绝大多数女生都向往的。但是,在现在这个生存压力这么大的社会,有几个人能够真正有条件去按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呢?不过是一个遥远的梦想罢了。唉,一想起我还欠着薇薇15万元的巨款,我每个月要还银行4000多元的按揭,我之后还要继续当20年的房奴,不能生病不能失业,还得继续当20年朝八晚八、超负荷运转的赚钱机器,我就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惨淡……”
“别太悲观了。”陶燕拍拍她的肩膀,“努力工作,坚持充电,争取早日当上金领,这样就能提前脱离苦海了。”
半个月后,声称要独身一辈子的陶燕反悔了。因为,就在圣诞节前夜,消失了整整大半年的顾朝阳忽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陶燕乍一开门的时候,并没认出他,因为顾朝阳把自己装扮成了一个圣诞老人:白眉毛白胡子,圣诞帽红大袄。在国外,圣诞老人登门造访,是司空见惯的事;但在国内,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所以陶燕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对面站的是一个密谋入室抢劫的歹徒,当下一声尖叫并动作迅速地准备关房门。顾朝阳情急之下只好一把扯下白眉毛白胡子,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这下陶燕不叫了,改为目瞪口呆地望着他。8个月不见,顾朝阳似乎一下成熟了许多:皮肤变白了,反衬得眉毛更显浓黑,原本纯净透亮的眼神开始透出一股子深沉含蓄,身材也似乎变得更加魁梧……
“燕子,是我啊,顾朝阳。认不出来了吗?”顾朝阳见陶燕还是一脸愕然地打量自己,干脆一把扯下圣诞帽。陶燕这才发现他的发型也变了,一头飘逸的中长发理成了很精神的板寸头。如果说,原来的顾朝阳更像一个青涩的大男孩的话,那么现在站在眼前的他,则已完完全全蜕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男人。
“大帅,过去的8个月,你过得好吗?”陶燕的眼泪,终于奔涌而出。
顾朝阳再也忍不住,干脆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不好。你呢?”他的下巴使劲地摩挲着她柔柔的秀发。
“我也不好。”陶燕伸出手反搂了他的腰,“我很担心你,也很想你……非常非常想。”
“我也是。”顾朝阳心疼地摸摸她瘦骨嶙峋的背,“怎么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陶燕正要回答,忽然几声愤怒的狗叫响起。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一条大狗箭一般从屋里蹿了出来,直奔顾朝阳而去。
“小帅!”陶燕吓坏了,赶紧推开顾朝阳,弯腰抱住大狗。在陶燕的安抚下,大狗总算乖乖留在了原地,却依然对着顾朝阳横眉竖目,狂吠不止。
顾朝阳笑了,蹲下身拍了拍大狗的脑袋,又顺了顺狗毛。8个月不见,小帅已经长成了一条高大威猛的大狗,懂得忠心护主了。
他熟练的手势和友善的眼神渐渐使小帅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它似乎也认出了他是谁,开始主动把头往他胳膊上蹭了蹭,发出了喜悦的呜呜声。
“这家伙,终于认出我是谁了。”顾朝阳喜滋滋地又拍了拍它的脑袋,转过脸看着陶燕感激地笑,“你没把自己养胖,倒是把这家伙养得挺壮实的。”
“呵,这家伙和你一样,天生的运动健将。带它出去遛的时候,没有一两个小时回不来,所以长得很快,现在都快35公斤了。”陶燕宠爱地揉揉狗毛,“不过,你当初抛弃它的时候,它有一两个月都不怎么肯吃东西,那时候那叫一个瘦……”
她本是无心之语,顾朝阳却听得分外难受——他想起了自己当时的不告而别。从他的角度看,微微低垂着脸的陶燕愈发显得下巴尖尖,我见犹怜。“燕子,对不起。”他忽然有些哽咽。
“怎么了?”陶燕愕然地抬头,正对上了顾朝阳满是泪水的眼睛。
“过去的这几个月,我想了很多,也问了自己很多问题。”顾朝阳真诚地看着她,“关于人生的,关于理想的,关于爱情的,关于幸福的。以前对于这些问题,我并没有认真思考过,所以很多想法都太过简单和完美主义。现在,我想清楚了——关于完美的定义。一帆风顺、一蹴而就、一张白纸、心想事成其实都不叫完美。完美的人生在于能够不断体验和丰富;完美的理想在于能够不断修正和达成;完美的爱情在于爱一个人,就包容她的一切,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她幸福;完美的幸福就是两个相爱的人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燕子,我爱你。嫁给我吧。”说完,他单膝跪地,从兜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裏面是一颗熠熠闪光的钻戒。
陶燕被顾朝阳突如其来的求婚吓着了。她没敢马上答应,先急召两位同学见面商量对策。听说顾朝阳回来了,杜敏和蒋薇都高兴坏了。
“陶陶,赶紧答应吧。在这个世上,像小顾这种既优秀又痴情的男人已经快绝种了。”杜敏羡慕得两眼冒绿光。
“陶陶,我也建议你接受求婚。”一向沉稳的蒋薇也有些按捺不住地小兴奋。
“可是,我根本不想结婚啊!”陶燕郁闷地抱住头,“我从29岁到60岁的人生规划中可不包含结婚生子这一项!”
“哎,规划是可以调整的嘛!”杜敏拍她,“顾朝阳不是说了,完美的理想在于能够不断修正和达成,我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赶紧修正你的人生规划,加入结婚生子这个大项目,然后和小顾一起去努力达成。”
“瞧你说得这么轻松,早些天你是怎么说的?”陶燕瞪她,咳嗽了几声,学起杜敏心灰意冷说话的样子,“我——可是一个在围城里苦苦煎熬了一年多,然后伤痕累累地走出来的人了。对婚姻不再抱什么好奇心和期望,裏面就是一堆的柴米油盐,还有一地的鸡毛蒜皮……当时你是这样说的吧?”
“咱们俩的情况怎么会一样?”见她揭短,杜敏面不改色,张嘴就批驳,“我那是为婚而婚,叫做搭伙过日子;你这是为爱而婚,叫做把爱情变为永恒!我和方诚实是弱弱组合,贫贱夫妻;你和顾朝阳是强强联合,小资夫妇。面包,虽然不能解决婚姻中所有的问题,但充裕的面包至少可以解决掉婚姻中一大半的问题。正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知道不?”
“什么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陶燕撇嘴,“薇薇家很有经济基础,不是也……”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忙不迭地捂住嘴,含混不清地说,“薇薇,sorry。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了。”蒋薇拉开她紧张地捂住嘴的手,微笑,“我们俩的情况也不一样。我和李衞东其实是弱强组合——他太强,不但事业心强,而且个性也强,做事一向独断专行;而我比较没事业心,个性也比较随遇而安,所以我和他结婚之后分工自然而然就很明确,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因为彼此的关注面完全不同,所以日子久了,也就渐渐没有共同语言了吧。这几个月我反思过自己的婚姻,李衞东之所以出轨,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他花心,小三破坏这些都是主要原因,但并不是全部的原因。也怪我们夫妻之间的沟通太少,没有培养一些共同的兴趣爱好,加上彼此的知识结构又不一样,所以几乎没有共同语言。这些,虽然不是推倒围城的头号杀手,但却是围城遭到外力侵袭时最容易被打开的那个缺口——夫妻之间一旦没有共同语言,就很容易同床异梦,离心离德。陶陶,你和小顾的情况就不同。你们俩在一起更像是一对知心朋友,实力相当,平等独立,聊得来,也玩得来。所以,我想你们结了婚之后,应该也会像现在一样,相处得很轻松。”
“薇薇说得对。”杜敏补充,“好的婚姻,其实要的是双赢。不是牺牲一方去成就另一方,而是能够互相成就彼此。好的婚姻不应该是内耗战,互相拖彼此的后腿;也不是男主外女主内,简单分工了事。婚姻其实更像是一个大项目,好的夫妻就像是一个团队,在做婚姻这个项目时,要能够及时做好沟通协调,保持目标一致、对项目的理解一致;也能够相互配合相互帮助,更能够相互辅导共同成长,从而保质保量地推动项目一步一步往前走。嗯那个……顾朝阳是做项目的,所以陶陶你放心,结了婚之后他肯定能把你们这个项目主导得很好,嘿嘿!”
“婚姻像一个项目?这个比喻有点意思哈!”陶燕乐了,乐完继续嘟嘴,“只是,我还是不想结婚。虽然,你们俩结合自己的经验教训说了这么多,但我还是找不到说服自己结婚的理由。请你们俩给我一个强有力的理由,我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
“因为,它是一个很难的大项目,而你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杜敏采用激将法,“所以,为了证明你行,你最起码应该去挑战一下。”
“因为,和爱你的人在一起,会很幸福。”蒋薇动之以情,“而且,如果你结婚并且婚姻经营得很好,那对于我和杜杜两位离异人士来说,那就是一份鼓励一份希望,对吧?”
“好吧!两位的理由都还算充分。”陶燕龇牙咧嘴,“为了我的挑战,也为了你们的希望,我决定豁出去了——结婚!”
2011年5月,陶燕和顾朝阳在会展酒店举行了浪漫的草坪婚礼。
杨锐不请自来,还送了一个很大的红包。所谓抬手不打笑面人,虽然陶燕夫妻俩都明显不欢迎这个伪君子,但还是礼貌地给他安排了座位。好在杨锐也算知趣,观完礼就悄悄地走了。
杜敏也去参加了婚礼,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西式户外自助婚礼,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花的世界,用鲜花装饰的拱门、用鲜花装饰的签到台、鲜花铺满的走道、一望无际的白色地毯上洒满娇艳的玫瑰花瓣,用鲜花和紫色纱幔装饰的仪式亭……一切美得就像一个童话世界一样——公主和王子结婚的童话。
这个梦,是杜敏曾经有过但从未曾拥有,而且不能再奢望拥有的梦想——毕竟她已经是离异人士了,一位年过30的离异女性,怀过孕剖过宫,还有可能会是谁眼中的公主呢?
晚宴进行到新娘抛花的环节时,陶燕耍起了小心眼——在她看来,蒋薇和李衞东有深厚的感情基础在,又有双方父母在其中掺和,迟早都会复婚的。让她担心的倒是杜敏。于是她有意站到离杜敏最近的位置,背转身往后一抛,力度拿捏得刚好——花束不偏不倚往杜敏身上落。
杜敏本能地一伸手就接住了——满满一大捧娇艳的红玫瑰。在潮水般的掌声中,陶燕激动地冲过去和她紧紧拥抱,“杜杜,运气不错,祝贺你!希望明年的此时此刻你也能和我一样,站在这裏传递出这份幸福和祝愿,加油!”
据说,在新娘抛花仪式上接到花束并得到新娘祝福的单身女性,会成为下一任幸运的新娘。杜敏虽然对此不抱希望,但不忍心拂拭陶燕对自己的这份深情厚谊,当下默然无语,只是用更有力的拥抱回抱了她。
婚宴结束之后,担心坐公交会挤坏陶燕送给自己的“幸福花”,杜敏特意打车回的家。车子在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等绿灯的时候,斑马线上相拥着走过的一对男女吸引了杜敏的目光——女人的怀中,也同样捧着一束招摇的红玫瑰,男人一手提着一个时尚女包,另一手很自然地搭在女人肩上,两人正在有说有笑地聊着什么——男人熟悉的侧影一下刺痛了杜敏的眼睛,痛得她猛然落下泪来:一年前,她和他变成了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之后再无联系也不曾偶遇,她以为,或许他早已经离开了厦门,没料到却在今晚以这样的方式相遇……
在泪眼模糊中,红灯停绿灯亮,出租车迅速启动,快速冲过了斑马线。
那个男人,走在面对杜敏的这一侧,她确定自己看清楚了,是方诚实。
而那个女人,走在方诚实的另一侧,被他挡住了大半个脸,杜敏始终没有看清。在车子驶过后她仓促回头,只望见了一个穿着波西米亚长裙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