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微微一笑:“我保留意见,就像你说的,如果能把坏人一直做下去也算是个人物,谎言如果永不被揭穿,持续一辈子也就不算谎言了,对不对?”
林婉还想再说,他已经一伸手把她揽了过来,温柔说道:“来,乖乖坐好陪我看会儿电视,我难得有时间看这些。”
人逢喜事精神爽,林婉突然变成了小白领,不用在公司里唯唯诺诺低声下气,几乎有点不适应。最让她高兴的是不用再穿前台制服,可以穿自己喜欢的衣服上班,她兴致勃勃地拖着苏可陪她去SOGO百货买衣服,开心得像一只鸟。试了这个试那个,这个牌子说老气那个牌子又嫌太花哨,总之兴奋得一塌糊涂。
苏可鄙视她,说她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小人心理。
林婉心情大好,不跟她一般见识,把卡上的钱刷光才心满意足地拎着大包小包走出店门。
苏可啧啧摇头:“你好样的,可是下月伙食怎么办?”
林婉逛得饿了,走去商店门口买烤得喷香的热狗吃:“老话说得好,出门靠朋友,在家吃父母。”她嘴裏塞着满口香肠,吃得满嘴流油不亦乐乎,“好吃,你怎么不要?减肥?”
苏可横她一眼:“当街吃这个很难看,好像咬着生殖器,有碍观瞻。”
林婉“噗”一声把热狗喷了出来:“你……你……”她被呛到,又羞恼,脸涨得通红。
苏可得意扬扬地继续往前走,林婉愣了半晌追上去,拉住她:“苏可……我问你个事。”
“什么?”
“刚刚在你包里拿纸巾看到一盒烟,是不是哪个同事不小心放进你包里的?”
苏可说:“不是,我自己买的。”
林婉痛心疾首:“你堕落了,讲黄色笑话还抽烟。”
苏可一呆,轰然笑出声来:“还不至于那么快。”
“可是为什么要抽烟?只有坏女人才那样。”
“工作累,心情烦,如此而已。”
“总之对身体不好。”
苏可叹口气:“如果我也有让我白吃白喝的父母或许不至于抽烟。”
林婉默然半响:“可是你有我,以后还会交男友,然后跟心爱的人结婚有自己的孩子家庭,现在就灰心是不是太早?”
苏可说:“谁能靠得住?我是我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当年据说也疼得血肉模糊,可是从我爸爸不再给赡养费开始我的名字就变成‘讨债鬼’,一叫这么些年,再跟她一起生活我怕自己会忘记姓苏名可。”
林婉一阵辛酸,她说:“别人我不敢保证,但是我绝不会变,有我一口饭吃你就不会喝粥。”这句话是她头天晚上看电视时听到的,一激动不知怎的就说了出来。苏可向来对她这种没头没脑的话嗤之以鼻,她说完就做好了被耻笑的准备。
但是苏可呆呆望着她,好一阵也不讲话,突然伸手在她乌黑的长鬈发上抚了抚:“实在长得聪明伶俐,怎么就是个这么实心眼的傻孩子呢?”
林婉觉得似乎是一种赞美,呵呵地傻笑着看她。
“笑笑笑,就知道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能活得这么单纯。”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边人来车往,身边有许多身着华服的俊男美女经过,衣香鬓影富丽繁华,苏可把手探进她的臂弯:“你看,雁城是个多么美丽腐败的城市,我们从毕业开始听到长辈讲得最多的话就是社会是个大染缸,不要轻易被污染,可既然要生活又怎么可能始终白得像张纸?不过林婉,如果有可能,我真希望十年以后你依然像今天一样透明。”
林婉皱着眉头说:“我才不要,那样显得很傻,很容易被骗。”
苏可沉思一会儿:“善意的欺骗不会比残酷的现实更可怕,我宁愿妈妈小时候告诉我,爸爸是因为工作关系去了外地所以很久都不会回来,总好过她天天哭诉他去了那个骚|货家里抛弃我们母女。那个时候我希望谎言能够代替她的泪水和诅咒,可是我妈的谎言太金贵,她甚至都懒得骗我。”
林婉连忙说:“那是个例外,还是不要撒谎的好。”
苏可笑了笑:“可是你不也对我撒谎?”
林婉急了:“我哪有,我从没骗过你。”
“你借口自己买大码数送给我的衣物,我可不会忘记,你再笨,也顶多错一次,怎么可能四年时间都往错上买?还有我第一次面试时你送我的套装也是你用积攒的压岁钱买来的对不对?还骗我说是阿姨送你的毕业礼物。”
林婉支吾了半天:“你人漂亮能力又强,我指着你以后平步青云知恩图报呢,有企图的。”
她们手拉手在冬夜的街头漫步,画面唯美,两个女孩儿同样的长发杏眼、面庞俏丽,这样青春美丽的少女顿时引来不少男孩儿的侧目,甚至有人对她们吹起了口哨,苏可不屑地看他们一眼:“林婉,我们这辈子都要做好朋友,共同进步,飞黄腾达,可不能像那些小混混的模样。”
林婉大力点头:“嗯!”
“不欺骗不隐瞒,有什么东西都可以一起分享,除开牙刷。”
“那当然。”林婉理所当然地回答,可是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如果我们喜欢上同一个男人怎么办?”
“跟你说过一百次,我不相信爱情。”
“那也总会有看得上眼的男人。”
苏可想了想:“先到先得,后面那个再眼馋也只能推波助澜不能兴风作浪。”
林婉嘻嘻笑了:“一定哦!我比你漂亮,你吃亏吃定了。”
“切,明明我比较漂亮!那我们拉鈎!”
林婉配合地把尾指伸出去,想了想,突然又缩回来:“不拉这个……这是小孩子玩意,作不得准的。”
苏可莫名其妙:“你又发什么神经?”
林婉把脚下的小石头踢到天上,别扭地不肯讲话。
她想起了令人丧气的唐进,他们最后分别的那晚,他也说:“拉鈎哦。”她傻傻地回答:“好啊。”然后开开心心地把手伸了出去。最傻,世界上的人只有她最傻,别人说什么她都信,好好的荡气回肠的爱情到她这裏就成了被人耻笑的话柄。比这更傻的是她撞了南墙也不知道回头,只要别人说的话着得上一点谱都能轻易骗倒她,而且看来这辈子也没什么希望能改变。
“还是……不要拉的好。”她闷闷地说,“那个东西靠不住,我们自己心裏清楚就好了……反正……我是不会骗人的,也最恨别人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