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的秘密(1 / 2)

我们都有秘密 诺言 3998 字 5个月前

林婉一直是个亦动亦静的女孩儿,当她开心玩乐的时候比谁都疯,但是一旦安静下来就会像一只温驯的小兔子一样乖巧。董翼平时上班忙碌,她独自在家时会乐得享受一个人的清静时光,画画稿,看一些感兴趣的书籍,听听音乐,或者去超市买来新鲜食物为丈夫做可口的饭菜,每天的日子过得多姿多彩。

但是现在,寂静的空间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她的敌人,房子里任何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心惊肉跳,她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白天还好,因为有阳光,一切似乎都还能忍受,最痛苦的是晚上,每晚的梦中,那张惨白的、流血的女人的脸都会毫不客气地闯进来,避无可避。这样的噩梦远比少年时期被人抛下的噩梦更加可怕,没有一天晚上她不是在冷汗淋漓中尖叫醒来。

她唯一庆幸的是,每到这时,董翼总是安慰她,把她抱到怀里哄着:“囡囡怎么又做噩梦了?乖,我在这裏,没事的,不怕不怕。”那神情语调像是安慰一个被噩梦惊醒的孩子,从没有过半分的不耐烦。

可是,自己还能挨多久?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到哪天才是尽头?会不会总有一天崩溃?她无不悲哀地想。

她不知道的是,还有更大的风暴在后面等着她。

事情发生过后一周的一个下午,董翼办公室的大门被人敲开,一向乐呵呵被人称为“和善张”的总经理助理张仁成有些紧张地站在董翼面前。

他擦了擦手心中的汗,结结巴巴地欲言又止。

董翼正在办公桌后看文件,听到响声抬头看他一眼:“项目上有什么问题吗?”

“哦……不,董哥,是……一件私事。”

董翼眯了眯眼睛,微笑道:“你在公司从不这么叫我,看来的确是私事了,怎么?跟弟妹吵架了,想要我做和事佬?”

张仁成看着他支吾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是……大嫂的事情。”

两个人默默不语了一段时间。

董翼将手中文书放下,慢慢伸手按下桌上的电话吩咐道:“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他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问:“林婉怎么了?”

张仁成咽了一口唾沫,停顿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该怎么启齿,董翼的表情虽然镇定平静,却不是那种能让人心安的平静,他有些想打退堂鼓,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跑来,然而现在已经别无他法。

“我——在楼下的信箱里收到了这个。”他注视着董翼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信封放了下去。

董翼把烟叼到嘴裏,伸手将信封打开,抽出裏面的几张照片。

他依照顺序一张张看了下去。

“照片上那个男的叫唐进,新近收购了寰宇的股份,现在他的公司跟凌翼势均力敌。”张仁成硬着头皮解释。

董翼乌黑深邃的眼睛毫无表情地盯着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把这些照片放进我的信箱……我是怕大嫂年纪轻,阅历浅,被人骗。”张仁成在他的逼视下,额头上几乎要冒出汗水,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董翼终于用一种干巴巴的语调问:“什么时候收到的?”

“前……前两天。”张仁成抹了一把汗。

“那为什么今天才拿给我看?”

“因为……今、今天中午,我看到大嫂和那个唐进在一起吃饭……觉得实在不能再瞒下去了。”

董翼将照片抛到桌上,忽然问:“你跟我多久了?”

“我打小就跟您在一条巷子里一起长大,光着屁股开始就跟着您和柳二哥一起混,后来你们都离开雁城,我也去外地念书……但是您从外面回来以后我跟着做事也有八年了。”

“那么我的为人你应该很清楚了?”

“是!”

“有些话,我只说一遍,但是你要听清楚,今天这个事情我希望就此打住,不要再让我听到任何一个字的废话——不论在任何地方从任何人的嘴裏!明白吗?”

“明白。”

“很好,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是。”张仁成仓皇地逃离出去。

董翼兴味索然地看着他关上办公室的大门,眼睛扫到桌上的那叠照片,眉头深深锁起,他随手将那些照片反铺到桌上,然后重重往皮质的大班椅上一靠,将椅子旋转了一个圈。

他把头深深地往后仰,望着天花板发呆,乌黑的眼睛里显出几分茫然神色,窗外金色的阳光将他的身体拖成了一个瘦长而古怪的影子。

过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林婉,你在哪?外面?马上回家去!对,现在!我有事情找你!”

驾车回家的途中,董翼面色是山雨欲来的沉郁,那叠相片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出格的画面,而且他也相信林婉,可是到底谁在做这件事?是挑拨还是陷害?他的居心何在?难道是自己曾经得罪的人找上了门?种种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不管是哪种可能,那个姓唐的,都不能再靠近林婉!他思忖一会儿,猛然将方向盘往旁边一打,把车停靠在路边,掏出电话来。

“老二?是我!在雁城的兄弟多不多?帮我查一个人,叫唐进,迟些我把他的基本资料给你……对,暂时没别的事,有事我再麻烦你。”他挂了电话,眼神始终阴沉,慢慢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才重新把车发动起来。

到了家,林婉正在露台上发呆,连开门声都没听到,他叫了她一声,她才吓了一跳似的回过神来。

“回来了?”

董翼点点头,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沉吟一会儿说道:“你近段时间脸色不太好,应该好好休息,没事的话就不要经常出门了。”

林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露出久违的灿烂笑容:“脸色不好有原因,今天去了趟医院,你不打电话给我,我还打算去公司找你呢。”

董翼一怔:“干吗去医院?”他一转念,惊呼一声,差点蹦起来,“难道你……”

林婉凑到他身边,笑嘻嘻地斜着头啊了一声,又说:“咱们不避孕都这么久了,不有才怪了。”董翼看着她笑靥如花,心中一乱,路上想好的说辞顿时丢到了九霄云外,还是林婉记得,“叫我回来什么事?”

董翼被她这么一问,不禁迟疑了一下:“也没什么不大了的,就是想你了。”

林婉心中有些奇怪,不过也不在意,笑着说:“那我们俩真是心有灵犀了,你说宝宝取什么名字比较好?”

“还不知道男女呢,哪里这么快取名字。你现在最重要是好好保养,不如把妈妈接过来同住,再请个保姆,婴儿房倒是早就有了……要不我们现在出去买些必须用品?”

林婉惊骇说道:“不用这么快就如临大敌吧?看你紧张的样子。”

董翼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伸手想拍拍妻子的肚子,但又有些胆怯,讪讪地把手缩了回来:“反正……你要好好注意休息。”

林婉看到他平时总是威风八面,如今一紧张竟然手足无措,不由得大笑起来。她这段时间以来,已经鲜少这么开心过,虽然笼罩在心头那片乌云并不曾离去,却也轻松了许多。

董翼凝视她半晌,眼神闪烁,他心中微有矛盾,担心话说出来会影响林婉的心情,可是这话又不得不说,他决不能容忍她有半点闪失:“你和一个叫唐进的人很熟吗?”

林婉猛然听闻此话,血液一下涌到头上,脸噌地红了,她呆呆地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无论你们有多熟,以后不要以任何方式与他来往!”

她从他乌黑的眸子里一直看到自己的脸,那么的骇异惊恐,她觉得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嘴裏却本能地开始解释:“我和唐进……我们……是小时候的邻居……”

他还是那样镇定地看着她,面对妻子明显的惊慌失措,几乎看不出任何表情,似乎在期待她的解释似乎又没有,过了一会儿终于慢慢说道:“你们以前是什么关系我不会管,也管不了,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与他来往,不管任何形式的来往都不要!”

她几乎是梦呓着下意识地问:“为什么?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董翼沉吟一下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他现在收购了寰宇,跟我们家算是对手公司,被人看到你们进出总不是很方便。”

说这话时他把手插|进西装口袋里,那几张照片就放在那里,照片边缘的角硌到手指尖,有一种细微的刺痛,他不动声色地将手缩了回来。

林婉松了口气,轻轻哦了一声:“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董翼点点头:“你下午在家好好休息,我晚上早点回来陪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如果林婉此时再细心一点,或者说,如果不是这样做贼心虚,她会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如果董翼此时不是心中方寸有些乱了,他便会再温和一些询问她事情的来龙去脉,或许她终将一切和盘托出——但是他们两个终于没把这个问题交流下去。

董翼向林婉道了别,转身下楼,一路落荒而逃,直到快步走回到车上,才迟钝地觉得自己的心有种被人狠狠捏了一下的疼痛——她在撒谎!

车上散发着淡淡的糖果香味,那是林婉买的香水座,她当时在超市找到这个老虎造型的香水座时一片欢天喜地,他远远地看着她,心裏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她的脸那么小,但是那脸上灿烂的笑容让他觉得整个商场都弥漫了一种糖果般的味道,无比甜蜜。可是这个曾经只为了一个香水座都会开心的孩子,刚刚那瞬间竟然在骗他!为什么?董翼觉得自己的心一分一分地沉了下去。

他有些麻木地慢慢将口袋里的照片掏出来,再次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到底有人要告诉他什么呢?其实明明只是几张无关痛痒的照片,背景应该是在某一个雨夜,林婉跟一个陌生的英俊青年男子坐在车里,他们隔得很远,并没有亲密交谈,两个人脸上甚至没有太多笑容。可是却有人这样大费周章地把这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照片交到他手里,整件事情因为这样的故弄玄虚以及林婉心虚的反应而变得神秘复杂——她到底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要这样瞒着他?

董翼重重往方向盘上捶了一拳,喇叭发出刺耳的长鸣,他的心裏像是住进了一只穿山甲,正用尖锐的爪子不停地在心上抓挠,这种痛让人几乎不能忍受!他想,自己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几时开始心会变得这么软?这是什么样的魔障?仅仅因为她在向他汇报一个新生命到来时的喜悦甜蜜,他就再也狠不下心来追问任何事情。

他思忖半晌,摸出打火机,啪一声点燃,防风打火机冒出的不是明火,那种压抑在喷火口的高温斯文地卷住了照片一角,然后慢慢吞噬、毁灭。看着照片逐渐卷缩成一团,他觉得手心有些发冷,竟然有了这辈子也没有过的鸵鸟心态,这件事情,如果能当做没有发生,他心中是千肯万肯——可问题是始作俑者肯不肯?

不管答案是什么,决不能让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那个唐进,不管是忠是奸,红脸白脸,都不能再在林婉的世界里出现!他在教坏她!他不允许自己对妻子再疑神疑鬼,于是将所有责任推到旁人的身上去,咬着牙,一脚将油门狠狠地踩了下去。

林婉习惯性地走去露台看着董翼的车离开,转过身后心中又在兀自咚咚跳个不停,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奔到茶几边上给唐进打电话。

“喂,唐进吗?我先生知道我们见面的事了,以后我们不能再见了。”

电话那边沉默一会儿,传来他惯常清冷的声音:“难道他限制你与小时候的玩伴见面?”

林婉有些着急:“不是这样的,如果他再追问,我就没办法再撒谎了,他的眼神那样冷,一看着我我就心慌。”

唐进叹了口气:“好吧,如果这样对你比较好的话。对了,你中午说要去医院检查,身体没事吧?这段时间你实在太紧张了。”

林婉迟疑了一会儿回答:“我没事,只是……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