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时候，白安终于回到自己的狗窝。月光清寒如凝霜，明晃晃，映在她半伸着的小腿上，漆黑的颜色吞噬月光。她坐在地板上，靠着墙壁，笼在暗处里的脸上挂着的神色比月色还寒凉，手边的酒瓶倒在地上，缓缓淌出清亮的酒水，爬出一道蜿蜒的形状。她缓了很久的神才缓过来劲儿。这一天下来，她撑得太累了。手机适时地响起，白安笑了下，她就知道，没那么容易结束。“我给顾枭寒发了封邮件。”那头的声音嚣张跋扈到让人想揍烂他的脸。白安头顶着墙，疲惫地叹声气：“你又想做什么？”“谁叫你不接我电话？”墨鹰转动着椅子，拿着飞镖一枚一枚地掷出去，镖镖中红心，“亲爱的，你瞒着我的事，可不少呀。”“我有必须告诉你的理由吗？”“有呀，你是我的，你忘了吗？我的所有物，当然不能有瞒着我的事情。”“我今天很累，有话就说，有屁快放。”那头却沉默。墨鹰捏着最后一枚飞镖，瞄了很久的红心，最后放下。“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关你屁事？”“不告诉我，你可是会后悔的哦，亲爱的。”白安眉头越拧越紧，紧得都快要连在一起，深深地吸气，呼气，“墨鹰，折磨我，是他们的乐趣，这一点，你跟他们很相似。”“哪里话，我明明是爱你的呀。”“你给顾枭寒发了什么邮件？”“明天你上班不就知道了？”“你可以，从我的世界，暂时地滚出去吗？从本质上来说，你和他们有什么不同？我曾经以为，我逃出了狼窝，然后又掉入了虎口，只不过是从黑暗，坠入更深的黑暗。我以为，我会有新的生活，新的人生，但其实什么也没变，那些人妄图毁灭我的身体，你不懈努力地摧毁我的灵魂，你们有区别吗？”“亲爱的……”“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把我关进黑箱子的那三天，墨鹰，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就像我不会原谅他们一样。”“你以为，我会稀罕你的原谅吗？”墨鹰怪笑一声，“听你的声音，好像要死不活的样子，废物永远是废物，关一百天也是废物，我还以为你会有点成长，稍微让我欣慰一点呢。”白安握着手机顺着脸颊放下，挂掉，放在一边。然后蜷缩在地上，缓慢地闭上眼。月光太凉。天寒地彻。墨鹰用力地把手里最后一枚飞镖扔出去，笔直地立在靶心上。湛蓝的眼睛里，哀伤和愤怒来回交替。在网民们还在为林梦笙的遭遇发声时，顾枭寒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毕竟，他没指望过，靠着网友们的唾沫淹死林家。昨天晚上回去，他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点开来看，内容让他有些惊心。首先是一段视频，看样子，是国外某城的一个赌场，肥头大耳的男人坐在赌桌上，一掷千金。视频是多时间段的剪辑，时长十六分钟，每隔两分钟，这个男人就会换一身衣服出现，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去了赌场八次。接着，是一份财报文件，其他的内容被遮去，只留下了这个男人的筹码兑换记录。巨资。早上白安去接顾枭寒去上班的时候，顾枭寒把封邮件给了她看。白安一眼就认出这是哪里。这是墨鹰的赌场，他在那里，外号少主。白安耐着性子把视频看完，又按着火气阅毕记录，问：“谁发你的？”“不知道，查了IP，是虚拟的。”“这样的资料只有赌场内部的人才有，属于客人的最高机密，是绝不会轻易外泄的。”白安说。“这个发件人在下面有一条留言。”顾枭寒指给白安看。白安不用想都知道墨鹰会说什么。一看果如她所料。“曾经的受害者，不能抛投露面指证林成章的罪恶，但可以略作贡献。”白安喝了口牛奶：“所以，这是萌芽基金洗钱的方式了？”顾枭寒却有些疑惑：“萌芽基金的事情，一直只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传开，没有对外公开过，这个人怎么知道的？”白安不得不开始替墨鹰圆谎：“萌芽基金和月牙福利院都是林家的，现在月牙福利院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传到外网也不是不可能。如果这个人，一直想着报仇，有关注过这些，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而萌芽基金的事务一直是在网上有公开资料的，法务人从来都是林昭扬。假如是我，对林家一直心怀恨意，我也能联想到一起去。”“这样吗？”顾枭寒低喃一声。“考虑把这些，交给慈善基金的第三监管方吗？”白安问道。“当然。”顾枭寒推开电脑，“不论这个人出于什么目的发这份邮件给我，对我们来说，都是有利的证据。”“现在林家应该在着急处理基金会的钱款，如果他们再去洗钱，应该可以抓个人脏并获。”白安说。“嗯。”顾枭寒应了声，但眉头未展，像是有什么问题没想通一般。这个问题是，他的工作邮箱一直是私密状态，除非有他的地址，不可能发送到他手里的。如果那个人，只是一心想要报复林家，怎么会知道，自己的邮箱地址？普通人，有可能知道他的邮箱地址吗？白安警惕性这么高的人，会想不到吗？在林成章办公室，和家里装窃听器的人，会是白安吗？他看了一眼白安，没说话。“怎么了？”白安问他。“没怎么，只是看你黑眼圈很重。”顾枭寒决定，相信白安。“你也不看看昨天几点下班。”白安嘟囔一声。“要不给你放一天假？”“不了，等把这事儿弄完了再说吧。”白安揉着有些酸涩的眼睛，“明天就年会了，趁明天歇息吧。”顾枭寒往咖啡里加了两颗糖，一勺奶，推到白安手边。“苦啊大总裁。”白安皱眉苦脸。“我换了种咖啡豆，甜的。”“我书读得少，你可不要骗我。”白安可没听说过，哪种咖啡豆是甜的。“试试看。”白安在顾枭寒的眼神注视下，百般不情愿地端起来喝了一口，果然甜！她惊喜的目光看着顾枭寒。顾枭寒也正喝着咖啡，杯子正好挡着他的嘴唇，也就挡住了他微微勾起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