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之雅觉得,她快要不认识顾枭寒了。从小到大,她所熟知的那个顾枭寒,不是这样的人,不会赶着点儿的下班回来打游戏,不会席地而坐,不会毫无形象,不会有那么生动的表情。他们结识于幼时,从还在各自父母的怀里,还不会走路时,就已经认识了。十二岁顾枭寒出国读书,余之雅立刻跟了过去,那时候的顾枭寒酷爱滑雪,余之雅也就去学,但顾枭寒从来不跟她同时出现在滑雪场里。后来,顾枭寒回国,在沉寂一年后,进入顾氏任职,还完成了学业,彻底成为了余之雅心里的一棵大树,根深千里。在她眼里,顾枭寒是那样优秀,高贵,傲然,无人可及。她一腔爱意,倾注其身。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金童玉女,他们天生就应该在一起,她也这么觉得,除了自己,谁还配站在顾枭寒身边?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回国之后的顾枭寒,突然变得阴郁,冷漠,冰寒。不明白为什么不管自己怎么做,都无法接近他。有一次,她过生日,生日宴上她想了很多办法,才把顾枭寒请过去,当众表白,她想,顾枭寒不会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毕竟他们一起长大不是吗?但是那次,顾枭寒只是放下酒杯,转身就走。晾下自己在那里,任人奚落指点,他让自己摔了个粉身碎骨。那时候的她还太年轻,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心如死灰,吃了大半瓶的安眠药,想一死了之。被抢救过来后,便去了M国进修。本以为,自己会死心的,但从来没想到过,她根本做不到放弃。感情这东西说起来蛮奇妙的,往往得不到,就偏偏要逞强。于是她一直在努力地要变得更好,更优秀,更出众,要变得足以与顾枭寒相配。她回来了,她以为,她已经足够与顾枭寒相配了。一切只是她以为而已。她看着眼前这个在会打游戏,会生气,会恼怒的,活色生香的顾枭寒,恍然间有一种错觉,也许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真正地认识过顾枭寒,又或者说,顾枭寒从来没对她表露出内心的真实模样。余之雅撑着地面站起来,走到饭桌前,看着跟白安一起坐着吃饭的顾枭寒,强撑着优雅体面:“我是来谢谢你的。”“什么事谢我。”顾枭寒挑着鱼刺放在一边的碟子里,他知道等下白安肯定要抢这块没刺的鱼肉的。“谢谢你回绝了我们的婚事,那也不是我想要的。”“客气了。”余之雅凝了一会儿气,保持着不变的优雅,“很抱歉给你造成了困扰。”白安低着扒着饭,果不其然地把那块顾枭寒挑掉了刺的鱼肉抢进碗里,闷不作声。顾枭寒抬头看了余之雅一眼:“给我造成困扰的,并不是顾余两家私自商量的这场无聊婚事,而是你的所作所为。余小姐,有一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余爷爷年事已高,希望你下次做事之前,先替老人家考虑,不要让他一把年纪了还为你操心。”余之雅眼神一滞,闪过不安,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白安。在她看来,白安不管怎么样都是个外人,顾枭寒真要当着外人的面,对她说这么重的话,让她下不来台吗?而且那些隐秘的事,顾枭寒也不避讳着白安吗?“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菜。”白安感受到余之雅的目光,起身就要跑。这实在是气氛尴尬,白安杵在这儿,莫名其妙地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没菜了,这些还不够你吃吗?”顾枭寒淡淡的声调止住白安。他知道白安要跑,但他不希望在白安那里留下任何误会,他要当着白安的面,跟余之雅说清楚。哪怕白安根本不会误会,他也想做到最好,给白安最好。所以顾枭寒看向余之雅,“另外,余小姐,我很快就会订婚了。”白安一口汤险些喷出来。余之雅面色诧异,像是没听懂顾枭寒的话,连交握在身前的双手都分开,“你说什么?”“我说我很快就会订婚了。”“跟谁?”白安在桌子底下疯狂地踢着顾枭寒的腿!你丫闭嘴,你赶紧闭嘴!顾枭寒忍着痛,面色不变,夹住白安乱踢的脚丫子在双腿之间,淡声对余之雅道:“这与你无关。”“我认识吗?”余之雅无法接受这个消息,她甚至认识,这只是顾枭寒让她死心的方法,所以她非要问个清楚彻底。“说了,与你无关。”顾枭寒脸上的漠然之色却丝毫不减。看了余之雅一眼,顾枭寒又叫来王伯:“王伯,送余小姐回去。”“顾枭寒!”余之雅彻底受不了了,冲上前来站在顾枭寒身边,红着眼睛看着他:“你把我当什么!”“普通人。”真狠啊,顾枭寒。“普通人?”余之雅尖声反问一声,眼泪滴下来,“顾枭寒,这么多年,你把我当普通人?你有没有良心,你见过哪个普通人能为你做到这个份上!你想让整个京市的人看我的笑话吗!”“送客。”顾枭寒的脸拉了下来,眼神也变得冷硬起来,白安一瞅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开始真正的不耐烦了。她又看看哭得梨花带雨的余之雅。其实她挺能明白余之雅的感受的,所有的人都视她为不可侵犯的女神,高高在上,出众优秀,却被顾枭寒弃之如敝履,不屑一顾,她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和漠视?更何况,她虽然做过错事,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她的确爱顾枭寒。只不过,白安不会劝她什么,更不会因为她的泪水就退让什么而已。她顶多,只会在顾枭寒说出更多伤人的话之前,让余之雅能体面地离开。所以白安擦擦嘴,放下碗,问顾枭寒:“再来一局吗?”“来啊,怕你不成?”顾枭寒冷硬的眼神缓和下来,笑看着白安。“顾枭寒!”余之雅却一把拉住顾枭寒的手臂,“我在你眼里,还不如一个保镖,一把游戏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