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昭良本来是接到了顾枭寒的电话，来这边见他的，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顾溪清一个人在街上走了许久。他慢慢开着车跟在后面，看着她的步子缓慢又沉重，最后站在一条巷子口半天不动。于昭良担心她走进去，那里面可太黑太危险了，这才下车走到她身后，笑着喊了一声。顾溪清回头，看到是于昭良，努力地笑了笑：“于先生。”“你不用这么客气的，我跟你哥哥是很好的朋友，你要是不介意，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于昭良笑道。“你不也是叫我顾小姐吗？”顾溪清说。“那是我怕冒犯你呀。”于昭良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着顾溪清被冻得通红的鼻头，想了想，说，“前面有一家热饮店，顾小姐，我陪你坐坐吧。”顾溪清看了看他，又看到他停在旁边的车，笑说，“你车还停在那里呢，违章停车会罚款的。”于昭良失笑：“我怕请你进车里坐，会不礼貌啊，你是女孩子嘛。”顾枭寒浅浅地笑了笑，雪落在她的眉梢，当是谢过了于昭良的好意，指了指前方，说：“你是来找我哥哥的吧，他就在前面，你不用担心我，我等下就回家了。”顾溪清努力扮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泄漏半分悲伤，难过的人已经那么多，不缺她这一个。她已经不想让任何人再为自己担心，操心。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也应该要学着长大，学着一个人生活了，家里的事情那么多，她不能再麻烦她爸妈，她哥哥，甚至她小弟。公主，也总是要走出城堡的，不是吗？于昭良看着顾溪清冻得发红的鼻子，想了想，摘下围巾递给他：“那我陪你走走吧。”“不用了。”“正好我也有空，没关系的。”于昭良本是想主动把围巾给顾溪清带上，但觉得那样太冒失了，只是塞进她手里。两人走在街头，于昭良的声音带着南方人特有的婉转和温软，像是冬日雪夜里的一杯热茶，醇香不醉人，自有回甘在。他跟顾溪清道歉，当时在W城他不清楚顾溪清和白安过去的故事，贸然将白安是女人的事情说给了她听，让她受了打击，顾溪清却摇摇头，说，都过去了，没事了，你也不用感到内疚。“顾小姐，你不会生气吗？大家都瞒着你这个事实，让你误会了好多时日。”于昭良好奇地问道。“他们总有他们瞒着我的原因，而不论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为了保护我，保护安哥，既然是好心，我干嘛要生气？”顾溪清淡笑着说，“只是，的确会有一点难过，他们好像，一直把我当小孩子。”“你才不是小孩子呢。”于昭良笑道，“你是一个，很宽容，很善良的人。”“你知道吗，以前安哥有一个朋友，叫雪儿，雪儿姐姐老是叫我小天真，一开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叫我，现在才明白，我的确是太天真了。”顾溪清说。“难道这不是好事吗？成年人的世界这么复杂，能守得一点天真，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顾溪清看了看他，说，“你很会安慰人。”“我只是在说事实。”他笑着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飞雪，说：“在粤城是看不到下雪的，不像在京市。”“我去过粤城，那里有很多好吃的，你们的方言也很有趣，我安哥……”于昭良轻轻地抿了一下唇，接着她的话说：“你安哥会讲白话的，讲得还很好。”“对。”“大家都说，白安是一个特别有趣的人，我想，这才是你们都这么想念她的原因吧？”“嗯，是的。”“但世上有趣的人，不止她一个呀。”顾溪清抬眼看着他，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听寒哥说，白安唱过一只很有趣的粤语童谣，我会唱的，你要听吗？”于昭良歪头笑看着她。顾溪清隐约知道是哪一首，那是在瑞士的时候，他们把一个小姑娘吓得哭得要断气，安哥实在没办法了，才抱着那小姑娘轻轻哼唱的曲子，也是在那时候，顾溪清知道了她哥哥对白安的感情。她本不想这样麻烦于昭良，但她没办法抗拒于昭良的提议。“好啊。”顾溪清说。“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训落床……”他轻轻地拍着掌，合声唱着这首粤城的老童谣，婉转的曲调由他唱出来，和听白安唱的时候，感觉是不一样的，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通透和温柔，就连微微弯起的眉眼和上扬的唇角里，都渗着这种骨子里的温柔。好的家世，才会培养出这样好的后代，才会有这样好的修养和刻在骨头里的包容温柔。大雪落在他松软的头发和挺阔的肩头上，他含笑的眉眼在顾溪清的泪眼里逐渐变得模糊，好像变成了白安的脸庞。她忍不住喃喃了一声：“安哥。”于昭良停下轻拍的双掌，也停下哼唱的童谣，静静地看着她，认真且温柔地说：“我是于昭良。”顾溪清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地流着泪。“但我的怀抱可以借你靠一下。”于昭良笑着，张开了双臂。顾溪清靠进他怀里，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肩头细微的抖动。于昭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抱得不算用力，是一个刚刚好的距离和刚刚好的力度，绝不逾矩。只是他心底不知划过怎样的遗憾和难过，轻声说：“世上有趣的人，不止白安一个的。”在晚了整整两个小时之后，于昭良才出现在顾枭寒的家里。顾枭寒问他去做什么了，怎么会晚这么久。于昭良握着手里的围巾，歪着头想了想，神神秘秘地说：“不告诉你。”顾枭寒也就不多问，只是给他倒了杯热水，将平板递到他眼前：“白安来华国了。”“哈？”于昭良接过平板，看着上面的资料和图片，是一张和白安一模一样的脸，看资料，名字却叫“李可”，实在是个平平无奇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