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不知道自己欠不欠墨鹰什么,她只是觉得,有点无法想象,墨鹰怎么会用他的身体带回解药,一枚针刺进肉里都会疼,那么大个异物放在他体内,他疼不疼?其实白安知道,一直以来,教父都将墨鹰当接班人在培养,也许再过几年,十几年,等教父退了,墨鹰就会接过他的位置,成为暗网新的教父,他沉稳,冷静,悍勇,且足够无情,完美的接班人。对于不想离开暗网的墨鹰来说,这是他最好的归宿。如果他再这么作死作下去,他将失去教父的信任,甚至有可能被逐出暗网。他视SEVEN为家,假如被驱逐,他将再一次无家可归。想到这里,白安的眼神躲闪了一下。黛鹤有一句话说得没有错,她已经害了太多人了。坐过来靠在她肩上的雪雉挽着她的手臂,轻声说:“黛鹤只是太紧张墨鹰了,才会说那些话的,你不要放在心上。”白安拍了拍雪雉的手背,没说话。“白,白……”雪雉想说点什么安慰白安,却觉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其实他们这些人,很少讲什么对错是非的,人生过得潦草混乱,有今日没明朝的,怎么快活怎么来,千万不要去想未来,不要讲以后,但不知道为什么,渐渐的,他们不再洒脱。两人静静地坐着,雪雉再也说不出很多好听的话,用欢欢快快地声音逗白安高兴。手术结束后,青鸦难得一见地点了根烟坐在外面的台阶上,跟白安并着肩。一根烟抽完,他也没有说话,最后踩灭了烟头,他也只是说,“记得结帐。”白安知道他要的出价是什么。他要教父死。教父是个讲究体面人,给他们每个人的痛苦都各不相同。除开身体上的那些折磨,最令人恐惧的是他给每个人的不同的惨烈回忆。有一些人屈服于这些恐惧,有一些人带着恐惧战战兢兢的生存,有一些人,把恐惧转化成恨,深深埋起。青鸦是最后一种。他恨教父,比任何人都恨,你以为,他一身精妙绝伦的医术是怎么来的?他是教父的试验品,当年七个人当中,并没有他的名额,他是另一个人的试验对象,他在试验中活了下来,并反杀了那个人,从此成为名震暗网的外科大夫。那间小小的,破烂的小楼,没有人敢硬闯,更没有人敢在那里闹事,道上不杀大夫,这是江湖规矩。白安至今记得,有一次路过试验室,青鸦被吊在半空中,身上插满了各式导管,有一些导管里的液体是黄色的,输进他体内,有一些是暗红色的,是他的血液被抽出来做样本。也记得,他被摆上手术台,被开膛剖肚,他体内所有的器官都被换过了,没有一样,是他自己的。只要把青鸦的衣服撩起来,就能看到,他身上有着无数道伤口,那不是出外勤任务受的伤,那是在手术台上被人像猪狗一样切开身体时留下的。其中他的心脏,被换给了大主教那个有心脏病的情妇,所以后来,他暗杀了那个女人,取出她的心脏,激动地捧给白安看,瞧,多漂亮的心脏啊。犹不解恨,要将她分尸,用尸块喂猪。他一一地找回了自己的内脏器官,用福尔马林泡在玻璃罐里,仔细欣赏。白安知道他恨教父,比任何人都恨,所以他不愿意救墨鹰。因为墨鹰,是教父最忠诚的信徒,但凡对教父有二心的叛徒,都会被他处死,哪怕是白安。所以青鸦从不敢在墨鹰面对表现出对教父的不忠。但白安知道,她心软得像个好人,敏锐地察觉得到,青鸦每一天都在思索着杀死教父报仇的方法。要说疯,墨鹰哪有青鸦疯得厉害?就连白安,都不敢对教父有这样的想法,他却无一日不在疯狂地想要报复。“青鸦,你原本叫什么?”白安突然问。“忘了。”青鸦笑了下,望着远处的夕阳,“这重要吗?”教父的电话打过来时,青鸦看了白安一眼,接通电话。“教父,我是青鸦。”教父那好听醇厚的嗓音带着漫不经心,像是询问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解释一下吧。”青鸦看着屋子里的人,动了动嘴唇,才说:“他怀疑那里是红桃A研究NH0209的试验室。”“是吗?”无由来的,白安从教父这句反问里,听出了戏谑。“是的,教父。”青鸦道。“枭呢?”“她还在养伤。”“青鸦。”“我在。”“你知道背叛SEVEN,是什么下场吗?”青鸦握紧了拳,不敢再说话,只是望着白安。白安接过电话,“我在这里,教父。”“哦,看来,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教父,是我让墨鹰去的,是我在一直追查红桃A的下落,是我犯下的错,跟他们没有关系。”“你很有担当嘛。”教父笑了一声,“枭,你以为,我对你的包容真的是无底限的吗?”“我不敢。”“回来见我。”教父挂了电话,白安看着面色变得极为难看的青鸦,以及面色凝重的雪雉和黛鹤,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为了帮顾枭寒完成那个闭环,他们所有人都参与了伪造白安人间蒸发这件事。如果让教父知道他们合谋欺骗,他们,都会被教父处决。白安笑了笑,放下电话,“不用这么紧张。”“你要怎么瞒过教父?”雪雉担心地问,“白,教父不会放过你的。”“我,我有的办法。”“你要做什么?”白安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墨鹰,莫名地笑了下。真好,这个时候你是昏迷的,否则以你对我的了解和洞悉,一定会猜到,我要做什么,对吧?那你就一定会阻止我,你会指着我的鼻子骂,你真是个废物,无药可救,烂泥扶不上墙,让人失望。我可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你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墨鹰,这辈子你遇到我,算你倒霉吧。收敛思绪,白安抬头,看着黛鹤:“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想揍我一顿?”黛鹤让她这个问题问得莫明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