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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嘉听了少年的话，想起许多往事，恍然如梦：“我似乎能理解你，又不能完全理解你。”

少年悲伤地眨眨眼睛：“你知道我父亲在弥留之际，和我说过什么话吗？”

齐嘉摇摇头，同情地看着少年。

少年说：“他对我说：孩子，谢谢你把我的那些画儿都卖了出去，谢谢你证明了我的存在。”

齐嘉一愣：“原来你父亲什么都知道。”

少年悲怆道：“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醉鬼加糊涂虫，没想到他心中比明镜还敞亮。我跪在他床前，痛苦不已。他又说：‘孩子，见好就收吧，你总是和世界开玩笑，那些人不会永远容忍你的。他们的手段我了解，终有一天，他们会找到你的，到时他们不会认为你只是和他们开了个玩笑，他们会觉得你狠狠扇了他们耳光，让他们丢尽了脸。他们会用非常极端的手段对待你，孩子，算我求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少年说到这里，箴口不言，只是看着逐渐暗沉的天空和海面——“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齐嘉叹息：“你父亲说得很有道理，而且看得出他非常爱你。”

少年落下泪来：“是啊，我也是这样想，我和他相依为命，虽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两个没有共同语言，很难沟通交流。看不懂我的世界，我也不懂他的世界。但是当他真正离开我的时候，我才发现，除了他，我一无所有。那些通过炒作卖出去的天价画作，丝毫不能给我带来快乐。长年来，我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敢交朋友，不敢和以前的同学们联系。当父亲离开我之后，我发现天地间就剩下我一个人，孑然一身、形影相吊。”

齐嘉有点儿怀疑：“但是有一个问题我没想明白，那天在后巷，有无人机来接应你，说明有人在帮你，无人机的主任不是你的朋友吗？”

少年摇头：“网上有无人机服务，很靠谱，无人机执行完任务后就会自动删除任务和行程记录。更何况当时无人机飞来后，我什么话都没有对你说过，就算拍了照，也不能证明我就是班瑞克，也不能作为指证我的证供。”

齐嘉沉思道：“虽然这样，你租用无人机还是整个环节中最危险、最容易使你暴露的一个关键点。”

班瑞克看着她，有点儿感动地点点头。

齐嘉无比理解他，感慨道：“你冒着天大危险，不断地跳出来，让人们知道班瑞克还存在、还活跃。你去四夫人那里卖画，也是别有用意的对吗？”

少年眼神炽烈：“我本来想了个计划，要好好整整陈家。但是你的出现，打破了我的全盘计划。”

齐嘉脸庞微微一红：“这叫什么话？为什么说是我打乱了你的全盘计划？”

少年看着她，眼睛里藏着千言万语。霞光登临天际，余晖飘渺——“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海风朔朔，大海像个孩子一样在涌动、在撒娇。

齐嘉一颗心砰砰乱跳，完全理解不了少年是什么用意。

少年轻叹一声，站了起来，走出小船。脱掉鞋子，将双脚浸泡在海水中。忽然回头冲着齐嘉，粲然一笑：“那天我看到你和你的同伴到陈家去拍四夫人的马屁，本来很讨厌你，所以就想捉弄你。那天我约你到这里来，就是想看你等我不来的反应。没想到……”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丝陶醉的神色。

齐嘉接话道：“没想到我对着大海，把你臭骂了一顿。”

少年的笑容如春风化雨，如可以融化寒冰的暖阳：“对，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你骂人的样子很可爱，很真实。有一些话语是对我父亲的作品所提出的不满和建议，我又觉得很中肯。我觉得你的侧颜很美，回家后念念不忘，于是就画了《海边的女孩儿》那幅画。”

齐嘉一愣：“我以为你听到我骂你，所以想要报复我，才画了我的侧颜，用来捉弄我，要把所有的记者都引到我这里来。”

少年诚恳道：“如果我告诉你，我画你的侧颜，不是想要捉弄你，而是……而是喜欢你，你信不信？”

齐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分钟后严肃道：“别玩了。”

少年正色道：“我是认真的。”

齐嘉起身就走，少年伸出长长的手臂拉住她：“你到哪里去？”

齐嘉说：“我真的没时间陪你做游戏了，答应四夫人的事情我没有做到，赚不到路费，现在只有先回我老家t城再想办法了。我现在先去把薇罗娜从记者手里解救出来，然后就去飞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