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保姆,八个人,午饭时候,大圆桌上却摆了足有二十个大大小小的盘子。
左欣鹏一边站起身腾挪盘子,为保姆新端上来的一盘菜找位置,一边玩笑说:“我看就是再来八个人也够吃,我今天是藉着咱们丫丫的光,吃点儿好的。”
左姨妈说:“这不是小梁他们是北方人吗,饭量大,咱们这顿按照北方的习惯,我看过抖音上好多视频,那一个大盘子一个大盘子的,都这么摞在一起。”
梁宇琛笑说:“都是夸张了,我们北方人也没这么能吃。”
“也不算多夸张。”左欣鹏接话说,“我头两年去了趟东北,我觉得饭店里上来的都不是普通的盘子,都像是鱼盘,甚至还有按锅上的。我和朋友三个人,要了四个菜,结果那顿把我们撑的,最后还剩了好多。”
“对了……”左欣鹏忽然想起来,“你忘了你那年来这吃饭都不敢下筷子,说一筷子下去半盘子菜都没了,这回不用担心了,敞开了夹!”
梁宇琛露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没言语,同桌人也都没人吭声接他的话,假装没听到。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嘴快说错了话,左欣鹏咳了一声含混过去,张罗着给肖依伊和梁千雅倒饮料。
梁宇琛感到对面有一道幽怨的目光望过来,不是肖依伊,是女儿梁千雅。肖依伊坐在女儿右手边,这会儿正低头捧着自己面前的玻璃茶杯,茶杯里是新蓄的滚水。
梁宇琛有些恍神,多年前,她提醒他婚姻“到期”时也是这样,垂着眸子捧着自己手中的热茶,只是那会儿他没意识到,即便是天凉捂手,那杯子应该也有些烫人。
众人边吃边聊,一顿午饭吃了有一个多小时,起初还都刻意找些欢快的话题来聊,直到后半程,左母笑着叹说:“我如今没什么遗憾了,想见的都见了,就是今天晚上睡过去再醒不来,也行了。”
左姨妈握着筷子啧了一声:“好好的说什么丧气话。”
“不是丧气话,是心裏话,谁还没个死啊。”左母玩笑说,“你就长生不老啊,我不过早走几年罢了,先去那边等着你。”
左姨妈佯嗔着瞪了姐姐一眼:“你这老太太,还咒上我了,我还就长生不老一个给你看看。”
左母笑说:“长生不老有什么好?变成个老妖精?你没看现在房子都贵吗,那边儿没准儿也贵,我先去了能占上好房,你老不去,到时候排队都排不上,睡大马路去,我都不管你。”
左姨妈笑嗔:“这老太太还越说越来劲了。”
老姐妹拿生死之事玩笑,左欣妍和左欣鹏似是习惯了,也不插话,姐弟俩偶尔默契地交换一下眼神,没有生死离别的哀伤,只是相视一笑。
肖依伊早就吃饱了,这会儿不过陪坐看着他们聊天,除了伤感,还有几分羡慕。
返程的机票定在晚上,并不急着往回赶,饭后,众人依旧是分了两处聊天,梁宇琛和左欣鹏坐在院子里,几个女人在屋里。
怕梁千雅觉得无聊,左母打开了房里的电脑,问梁千雅玩儿不玩儿游戏,说她舅舅家的大弟弟跟她差了两岁,最爱玩儿游戏,这电脑里也被他装了好几个。
闲着聊天也是拘束,梁千雅便承了左母的好意,打开了一款解谜游戏。她玩儿的时候,两个老人就在旁边看着,也很投入地跟她一起琢磨,气氛倒比坐在一起说话时更轻松些。
左欣妍帮保姆收拾完厨房,也进了屋来,远远地坐在一旁和肖依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待渐渐无话,肖依伊起身去了趟衞生间,回来时,在窗口看到左欣妍也走到了电脑旁看着,伸手指着电脑屏幕说了句什么话,似是在给出谋划策。
见她终于有机会与千雅说上话,肖依伊怕进去破坏了气氛,便想着不如到村里散散步。
往院外走的时候,梁宇琛唤了她一声:“干什么去?”
“出去溜达溜达。”
“我陪你。”梁宇琛起身。
“不用。”肖依伊拦说,“我自己就行,也走不远,就附近转转,丫丫和阿姨、欣妍姐她们打游戏呢,要是看见咱们都不在也不好。”
梁宇琛没再坚持,站在原地目送着肖依伊出了院子,走远。
左欣鹏看他似有些不放心,从旁说:“没事儿,村里都是熟人,安全得很。”
肖依伊也确实没有走远,出了院子,向下坡的方向走了两户人家,拐去了来时看到的一条窄窄的小径,据说走上去能看到不错的风景。
小径初时比较平缓,待穿过了民宅,便现了一条向上的石阶,两旁是竹林和一些不知名的灌木,山坡并不很高,三几分钟便到了坡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