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肖依伊的家人从来没有真的接受过他,虽然他和肖依伊婚后,他们也接受了既成事实,但表面的客气背后是明显的冷漠和轻蔑。肖国成甚至会当着他的面给梁宇琛打电话,很自然地吩咐他去做什么事,或者说帮他打通了某个关系,剩下的让他自己去处理,就好像梁宇琛还是他的女婿,
而对他这个正牌女婿,肖国成却明显心存防备,绝口不提跟他工作有关的任何事,哪怕他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今天碰到某个领导,说认识您,他完全是出于没话找话地闲聊,肖国成也只是含糊这说一声是么,也不是很熟,然后扯到别的话题上去,好像他提到这个就是为了让他帮他走后门拉关系。
不只是肖国成,让他难受的是,甚至肖依伊都对他有所保留。他一结婚就把自己的工资卡给了她,说以后家里就是老婆管账,他只等着按月领零花钱,他知道他的收入远没有她多,但这是他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对妻子的责任和信任。但肖依伊又把卡还给了他,说除了平常家里的开销,剩下的各花各的就好了,没必要谁管着谁。他挑不出她话里的毛病,却觉得这只是她在经济方便防备他的一个说辞罢了,甚至,直到两人结婚,他都不知道她名下到底有多少资产。
没能晋升副处那段时间,他整个人特别的沮丧,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机会,可能还要再等一年、两年,甚至更久,更因为之前和他妈通电话时提了这事儿,当时说了让她别对他爸说,她偏偏不听地告诉了他爸,结果得了他爸一通阴阳怪气的安慰。
回到家,他尽量不跟肖依伊提这些,怕她误会自己是想走她三叔的关系。他在单位藏着那些郁郁不得志的痛苦,在自己的家,对着自己的妻也要小心翼翼地遮掩着自己的抱负与抱怨。
出轨汪媛媛就是那时候发生的。
他和汪媛媛同在一个专项组,他一进组就知道她爸是汪书启。她小他三岁,本科毕业后当了公务员,一年,甚至一个月都不耽误地晋到正科,来这个专项组就是为了自己之后提副处的履历更好看些。
他和汪媛媛是校友,他读研究生时,她在读本科,他是在她提起之后才想起她来的。也不怪他没立时认出她,她大学毕业后做过微整形,早没了他记忆中的模样。
她问他还记不记得她,说她还曾追过他,被他拒绝了好多次。他笑说不可能,你别逗我了。她也只是笑笑,不再刻意提起那些旧事。
实际上他是记得的,不过她也不算追,只是有一段时间校园里偶尔碰到他,就会过来找他要电话号码,他确实拒绝过几次,对她的名字还有些印象。
事情发生那晚,只有他一个人住在宿舍,她说有东西落在办公室回来去,知道他一个人,便顺便给他带了点儿夜宵。她问他为什么不回家,是不是和老婆吵架了,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否认。
那晚和汪媛媛发|生|关|系,发泄心理上的躁郁其实更多于寻求生理上的刺|激或需求。事后她对他说那是她的第一次,漫不经心的态度完全像是在开玩笑,是真是假他不知道,也不在乎,却也清楚地听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如果他不想继续这段关系,可以当她是玩笑,把这一次当做一|夜|情,一个意外;如果他想继续,可以当她的话是真的,对她负责。
他的第一反应,他当然不可能对她负什么责,他的老婆孩子才是他该要负责的人,但也没有当机立断地和她划清界限。
那之后再面对肖依伊,他便多了一份难以启齿的心虚与愧疚,尽管他不想承认自己的卑劣,但事实上他确实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动摇了,所以才会控制不住地为一些小事和肖依伊发生争执,无非是想给自己一个暗示,他们的婚姻有问题,好多问题。
一切都源于欲望,也归于欲望,心裏裂开了一条沟壑,引着他倾尽所有去填补。
离婚的那天,她也穿了一袭红裙。
他用自己的婚姻换了几年的仕途坦荡,如果不是后来看见了死亡,他从不让自己去想到底值得不值得。
和汪媛媛婚后的第三年,她也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大概吧,大概是他的,好像是个讽刺,不过他也是真的不在乎。
病房里,他站在小床边看着那个初生的婴儿,伸手摸他的脸颊,下巴和鼻尖。
肖依伊怀孕的时候特别爱吃辣,那时候他们俩都觉得肚子里的一定是个女孩儿,他甚至早早想好了女儿的名字,没想到生下来是个男孩儿。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孕期吃多了辣,孩子生下来带了些红疹,他那天盯着他的小脸儿仔细看了好久,一共有四颗,脸颊上两颗,下巴和鼻尖各一颗。
不像眼前这个孩子,脸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汪媛媛问他孩子的名字想好没,他对她笑说你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