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夜话(2 / 2)

“你想啊,猪那么肥,肯定很大劲儿啊,不在给它脑袋上咚……”梁千雅在弟弟头上比了个敲头的姿势,“来一下子,敲晕了他,怎么宰啊。”

“哦……”肖沐阳拖着长音,表示学到了。

梁宇琛笑了笑,问梁千雅:“你自己知道什么是劁猪吗?”

“啊?”梁千雅愣了一下,“不是我说的这个意思吗?”

梁宇琛笑而不语,肖依伊给女儿解释说:“劁猪不是那个敲脑袋的‘敲’,就是给猪做绝育手术的意思,就像宠物医院给小猫小狗做手术一样。”

梁千雅多年认知被颠覆,一脸震惊:“什么?我一直以为是敲晕了呢,我之前还一直纳闷儿呢,为什么宰猪要兽医来,敢情我爷爷是干这个的?太残忍了吧。”

梁宇琛笑:“那你那个给猪敲晕了再杀就不残忍吗?”

“可是为什么要做绝育啊?”

“做了绝育的猪才好长肉。”

“可是做了绝育怎么生小猪啊?猪场不就赔了吗?”

“会留种猪啊。”

“那被留下的种猪真的太幸运了,得长得多膘肥体壮的才能有这待遇啊。”

肖沐阳听不太懂爸爸和姐姐的话,一个劲儿地追问:“什么啊?是什么意思啊?”

梁千雅逗他:“比如你是小猪吧,为了让你长胖点儿,就把你的小核桃敲碎,以后你再到处光屁猴儿就这么对付你,看你还敢不敢随便光屁股瞎蹦跶了。”

肖沐阳捂着裆扎进妈妈怀里:“不要……我舍不得它……”

肖依伊和梁宇琛相视一笑,忍俊不禁。

梁千雅和肖沐阳到底还是在肖依伊房里睡下了,开心的时候舍不得走,等困了累了又懒得动,关灯后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话,最后渐渐都没了声音。肖依伊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自己侧身躺着,困得眼皮子打架,梁宇琛一直躺在床尾,握着她的脚按摩揉捏。

夜深,肖依伊被肖沐阳翻身时踹醒,摸了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已经两点多了,身边睡着一双儿女,梁宇琛不在房里。她起身把肖沐阳抱正,怕他翻身再踢着一旁的姐姐,便在两人之间摞了两个枕头隔开,悄声出了房门。

去女儿和儿子的房间都看了一眼,未见梁宇琛,猜他大概去客房睡了,便下楼去找他,才下到楼梯口,便见得客厅亮着夜灯,梁宇琛独坐在沙发上抽烟,幽暗的光线笼在他身上,透着几分寂寥。

他不是爱抽烟的人,多是疲惫时提神,又或是有心事。

梁宇琛听到动静看过来,掐了手里的烟:“怎么起了?”

“你呢?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想睡的时候有点儿饿,吃了点儿东西,吃完反而睡不着了,坐会儿。”

知道他的心事多半与己有关,肖依伊走过去坐到他旁边,有些话想说,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如何开口,便摆弄起他的手,抚摸他手背上的青筋,与他掌心相贴,十指相扣。

坐了片刻,梁宇琛起身去了门厅,回来时拿了一个首饰盒递给她。

她疑惑地接过来,打开,还是上次的耳环,不是一只,是一对。

“不知道你那对耳环是从哪家店买的,我拿着那只耳环问了几家店,都说不清楚,所以我找人照着原来那只定做了一个,我仔细看了看,应该是一模一样的。”

肖依伊拿起来看了看,放回去,浅浅地弯了弯唇角:“谢谢。”

梁宇琛看着盒子里的耳环说:“找到这只耳环的时候我们刚离婚,其实也可以让丫丫带给你,就是……想给自己留一个见你的借口吧,一直没拿给你。”

提起过往,肖依伊垂了眸子。

梁宇琛凝了她片刻,又道:“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宋嘉离职前跟我道歉,说如果想挽回你,可以试试解释一下你们那个一样的包,说你可能误会了。我当时觉得既然离婚了,那有没有别的误会也不重要了,后来是想,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我不是那种人,而且,咱们之间的问题其实从来与别人没关系……”

梁宇琛叹了一声,问说:“除去我们离婚后那一年多,你还记得你最长一次不理我是多久吗?”

肖依伊垂眸不语。

“八十七天。”梁宇琛述道,“再之前这么久不理我,还是阳阳刚开始学说话,第一次叫我爸爸,你躲了我两个月……那次八十七天不理我,是丫丫钢琴比赛得奖,我们一起去吃饭时,碰到一个生意上的朋友过来跟我打招呼,问你是不是我太太,我当时没否认……那次我真的觉得自己挺冤的,人家看我们带着孩子,叫你妈妈,叫我爸爸,当然觉得你是我太太,我能说什么呢?如果说这是我前妻,甚至说这是我朋友,更让人觉得奇怪吧?不过是生意场上认识的一个人,自然是敷衍过去,结果回去你就又开始躲着我,电话不接,人不见,将近三个月只发了十几条信息,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个字……”

肖依伊当然记得那件事,只是不记得她那次躲了他那么久。

“那次,我真的想过,就这样吧,也许我们就注定只能做朋友,做亲人,也挺好,也是一辈子,至少你不会再躲着我……可心裏又总有一个声音执拗地不想放弃,告诉自己再等一等,再试一试,也许明天你就会接我的电话,又或者后天……”

梁宇琛执了肖依伊的手,握住,“这几年,我就像在手里捧着一捧沙,握紧就会从指缝间流走,松手,又会被风吹散,可不论怎样,就是不想放手,想着也许是下个月,又或是下一年,总有一天你能接受我,就是这份割舍不下的偏执,让我知道我是真的爱你……这次你不过离开十几天,我们每天都通电话,我甚至知道你也在想我,可我心裏还是很慌,比那八十七天还慌……”

肖依伊心中酸楚,这些年她确实从未考虑过他的感受,她用各种理由麻木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付出,一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越是靠近,越是彷徨,越是依赖,越想要逃避,听他提起这些往事,才恍然发觉,居然有这么久了,怎么一晃,就是几年光阴。

她吸了下鼻子,忍住眼眶中的酸涩:“对不起……”

他摇头:“是我的错,是我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没能让你足够信任……那时候觉得自己给不了你热烈纯粹的爱情,所以即便动心了,也压抑着,克制着,其实很多次想抱你,吻你,想这样握着你的手……直到后来才明白,爱情不一定是奔放的,激烈的,也可以是温柔的,流淌的,彼此依赖,彼此信任,相互理解,相互支持,温存又持久,不会随着激|情的消散而燃烧殆尽,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历久弥深,变成彼此生命中不可替代,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依伊……”他深深地凝着她,“我就是这样地爱着你,会一直这样爱下去,所以,你不用纠结,不用害怕,你可以放心来爱我。”

心口的酸涩溢至喉咙,细腻又缠绵的情感不知如何出口,只是化作泪水,汩汩而下,肖依伊啜泣着点头,被梁宇琛揽进自己怀里,温柔地抚摸,亲吻她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