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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新画样?”
唐英打开乾隆皇帝派人送来的新画样,忍不住大吃一惊,回过头来对那送信来的小太监怒喝一声,“你中途打开过这信函?”
“大人冤枉啊!”
小太监知道唐英是两任皇上都宠信的督陶官,哪敢在他面前放肆,此刻听得这话,不由得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声喊起冤来,
“奴才接到信函之后,一路马不停蹄,逢山开路,逢水搭桥,连个好觉都没睡过,给我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拆了皇上给大人您的信函啊!”
小太监虽然说得夸张,可表情却也是战战兢兢的。
“哼,谅你也不敢!”
唐英沉着脸朝他摆了摆手,说道,“起来吧,你好好休整一番,再回去向皇上禀报,唐英必不辱使命!”
“嗻!”
小太监连忙应了一声,直到退出里御窑厂的院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都说“伴君如伴虎”,还不是因为君王喜怒无常,让身边的人都得提心吊胆,一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
可事实上,给大人物们送信,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他们一个不开心,说不定就拿送信的人来出气了。
还是要努力往上爬呀,如果自己在宫中是一个有实权的公公,那些个大臣又怎么敢对自己这么呼来喝去,随意训斥?
唐英没有想到,自己无意间发了一顿火,却让那个小太监生发出了那么多的感慨,而且还给了他往上爬的动力?
事实上,督陶日久的唐英,早已对权位意识淡化,时常戏称自己是“半野半官”,更不会随意训斥他人。
这一次,他之所以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完全是因为乾隆皇帝送来的这瓷器样本,实在是太“奇葩”了!
从画样上来看,这是一件洗口瓶。
洗口瓶是古代工匠烧制的瓷瓶样式之一,因其口沿似文房工具中的水洗而得名。
洗口瓶以明代万历年的五彩镂空洗口瓶最为精致。
画样上的这件洗口瓶,长颈,长圆腹,圈足外撇,颈两侧各置一螭耳。
器身自上而下装饰的釉、彩达一十七层之多!
所使用的釉上彩装饰品种有金彩、珐琅彩、粉彩等;釉下彩装饰品种有青花;还有釉上彩与釉下彩相结合的斗彩。
所使用的釉有仿哥釉、松石绿釉、窑变釉、粉青釉、霁蓝釉、仿汝釉、仿官釉、酱釉等。
主题纹饰在瓶的腹部,为霁蓝釉描金开光粉彩吉祥图案,共12个开光,其中6幅为写实图画,分别为“三阳开泰”、“吉庆有余”、“丹凤朝阳”、“太平有象”、“仙山琼阁”、“博古九鼎”。
另6幅为锦地“卍”字、蝙蝠、如意、蟠螭、灵芝、花卉,分别寓意“万”、“福”、“如意”、“辟邪”、“长寿”、“富贵”。
瓶内及圈足内施松石绿釉,外底中心署青花篆书“大清乾隆年制”六字三行款。
更让唐英感到哭笑不得的是,这件浑身上下堆满了各种釉彩的洗口瓶,它的名字居然叫作“各种釉彩大瓶”!
emmmm,这是乾隆皇帝御赐的名字。
“简直是胡闹啊!”
唐英十六岁时,进入内务府养心殿工作,一直在康熙身边伺候,见多了景市御窑厂呈贡上来的各种瓷器。
四十七岁时,他又只身前往景市御窑厂督陶,亲自为雍正皇帝烧造了八年瓷器,除了雍正粉彩外,还继承了康熙斗彩工艺,使得康熙斗彩更具清俊华丽之美。
在这两任皇帝的身边,唐英早已经习惯了瓷器的庄重、素雅之美,而这也极为符合他身为一个文人的审美观。
可这“各种釉彩大瓶”是什么鬼?
色彩斑斓,花里胡哨,完全欣赏不了啊!
难道是贫穷限制了我的审美?
欣赏不了无所谓,既然皇上喜欢,那就给烧制出来给他呈贡上去就得了。
可问题来了。
一十七种高温、低温釉、彩,集于一身,青花与仿官釉、仿汝釉、仿哥釉、窑变釉、粉青釉、霁蓝釉等均属高温釉、彩,而粉彩、珐琅彩、金彩及松石绿釉等又属于低温釉彩,烧制的温度相差极大。
更复杂的是,这只“各种釉彩大瓶”,不仅有多种釉上彩、釉下彩,还有釉上彩和釉下彩相结合的斗彩……
别说烧制了,哪怕只是想一想,都会觉得脑壳疼。
“大人,皇上……又送来了新画样?”
一直待在他身旁,准备跟他商讨釉彩创新的几个工头也都没走,此刻见到唐英脸色凝重,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都不由得将心提了起来。
被几个工头们这么一喊,唐英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将画样递给身边一人,笑道:“嗯,皇上送来的新瓷画样,你们都看一看吧!”
眼前的这几个工头,是唐英手下最得力的一帮助手。
在接掌景市御窑厂之后,为了满足皇上的需求,唐英力求让华夏各大名窑瓷器在景德镇御窑厂再现,让那些在典籍里记载的各地名瓷在他的主持下完美呈现。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唐英派遣了一大批窑工去哥窑、汝窑、钧窑、定窑、龙泉窑、湘湖窑等华夏各大名窑,搜罗配方或瓷片标本,或者仔细研究古代文献的相关记载,然后再带回御窑厂来。
唐英再集中力量,对这些资料反复研制、试验,让那些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各地名瓷,逐渐在他的手中死而复生。
这一批派遣出去又回来了的窑工,如今都已经成长为了工头,成了唐英的得力助手。
“嘶!这……这新瓷画样,也太丑了吧?”
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中年壮汉,看着旁人手中的画样,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牤牛,自己掌嘴!”
唐英脸色猛地一沉,低喝道,“皇上亲手绘制之物,岂容你指手画脚,说三道四?不要命了吗?!”
那名叫牤牛的中年壮汉闻言,脸色顿时变了,连忙抬起双手,左右开弓,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这才苦着脸说道:“大人,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哼!你还想有下次?”
唐英见他两边脸颊都红肿了起来,心下也有些不忍。
但这外号叫作“牤牛”的壮汉,做事虽然是一把好手,但说话常常不过脑子,脱口即出,幸好这里面都是自己人,若是那个小太监还在这里,恐怕这事儿就麻烦了。
“大人,这‘各种釉彩大瓶’,工艺实在是太过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