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揉了揉太阳穴,看着面前刚刚送到的又一叠公文,不由苦恼地叹了一口气,大案之上的油灯并不明亮,只能照亮面前一小块地方,这使得高远甚至怀疑长期以往,自己会不会得近视眼,这个时代,可没有近视眼镜,也没有激光治疗,一旦眼睛坏了,只能生生地受着。但他不能不坚持,虽然已经离开了积石城,但快马来自哪里的公文却仍然络驿不绝,有的是已经处理好了的,有的却还要他最后拍板。哪怕那些已经处理好的公文已经被做成了简报的形式方便他阅读,但庞大的数据量仍然让高远有些头疼。地盘大了,势力大了,看似风光了,但肩上的担子却更重了,以往的清闲却是再也寻不回来,只能日复一日的如此劳累。人人都争权夺势,可只有坐在这个位置之上的人才明白高处不胜寒啊!想到这里,高远不由笑了起来,自己可真是矫情,如果不坐在这个位置,自己的人生,根本就由不得自己作主,生死贫富,操纵于他人之手如同提线傀儡一般的活着。人啊,总是没有得到时,日思夜想,一旦得到,却又泛酸了。振作精神,重新打开一份公文,这是自己的任务,也是自己的责任,虽说现在自己不再看人眼色,但头顶之上,仍然有无数坐大山压着,内务却不说,光是外部环境,就足以让自己奋发振作,东胡大战在即,燕国朝廷在一边虎视眈眈,更不用说,在遥远的西方。强秦立志席卷天下,哪有时间让自己伤风悲秋。笔走龙神,飞快地批阅起一份份公文。帐帘掀起。上官宏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都督。歇息一下,吃过了晚饭才批阅吧!”高远嗯了一声,合上手中的公文,看着托盘中一碗红烧肉,一碟野菜,不由笑道:“还挺丰盛嘛,这野菜新鲜,你去挖来的?”上官宏笑道:“不仅仅是我。亲卫营除开警戒值勤的之外,倒是全员出动,这小半个月,天天吃肉,都吃得腻歪了。”“没办法啊!”高远笑道:“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嘛,好在已经走了一半路程了,等到了先锋城就好了,许原在哪里的屯垦干得有声有色,不仅种了上万亩粮食。还有不少的新鲜果蔬,到了哪里,让大家吃个够。”“可惜这季庄稼了!”上官宏叹道:“战事还能晚上一两个月就好了。收了这季庄稼,先知城,统万城,还有在建的大雁城,才算真正扎稳了脚跟,现在,可都废了。”“宇文恪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所以,他在这个时间段发动了攻势。”高远摇摇头。“岂能事事都如人愿,不过也好。他们可以决定战斗什么时候开始,就让我们来决定战事什么时候结事。来了,就不要想走。许原开垦的这许多田地,可都是生地,真缺肥料了,将这些来犯的东胡人埋在田下,明年想必就有个好收成。”说到这里,他的脸色也显得有些狰狞起来。“东胡人这一次可算是下了大本钱,光是骑兵就集结了二万,另外,还有一万步卒呢!在河套平原,我们的兵力可是大大落了下风。”上官宏有些忧虑。“战斗,从来就不是看谁人多。”高远显得很轻松,“东胡人骑兵来自数个部落,在这其中,许多部落以前甚至是世仇,纠集在一起,能发挥多少战斗力,还是一个问题,说不定他们自己内部便会产生许多矛盾,十个手指头,只有捏合在一起,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否则,便是被我们一根根折断手指头的结果,至于那些步兵嘛,齐国人给他们训练了半年,战斗力很值得怀疑。而他们的步兵里头,又夹杂着大量的奴隶,这都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机会。”“齐国人当真该杀!”上官宏满脸杀气,“居然偏帮外夷。”“这事儿,不可能拿到明面上来说,齐国人根本就不会承认,就算你抓住了那帮齐国人,齐国只消轻飘飘地说一句这些人早就叛逃出齐国就行了。”高远笑道。“那就这样放过他们了?”上官宏气愤难抑。“放过他们?”高远轻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宽容,你放心吧,这事儿,我已有安排,你别操心了。对了,燕子还没有回来?”“贺兰将军带着她的那帮黑衣卫出去操练了,还没有回来。”上官宏道。“这么上心啊?看来她真是对黑衣卫寄予了厚望。”高远点点头,“上官,你也是沙场老将了,你觉得,红衣卫对上黑衣卫,谁胜谁负?谁更强一些?”“当然是我们红衣卫强!”上官宏不假思索地道。“说说你的依据,可不能因为你是亲卫营的统领,便信口开河。”高远微笑着道。上官宏微微一窘,亲卫营的选拔,训练,都是由他在进行,对于这些侍卫的战斗力,他自然是心中有数,亦是信心十足。但听都督的意思,是要他分析这两军的长短,那就不能随口而言,而是要摆事实,讲道理了。亲卫营红衣卫不用多想,那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上官宏脑子里立刻仔细回想起黑衣卫训练时展现出来的每一个细节,不过每多想一份,他就不由脸白一份。直到想明白,抬起头来迎向高远带着笑意的双眼之时,不由尴尬之极。两军对垒,红衣卫自然会获胜,哪怕是只拿出与黑衣卫相当的人数,但问题是,获胜的代价,似乎是他不愿意付出的。每一个红衣卫的士兵,都是千挑万选,身经百战之辈,不管放在那支军队之中,都是军队里的领头羊,无谓牺牲一个,上官宏都会可惜,都会跳脚,而黑衣卫呢,成军不过半年,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娃娃,他们的个人战斗力,在红衣卫面前,似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结成那种战阵,可就无坚不摧了。四百红衣卫,如果要击败现在贺兰燕手下的四百黑衣卫,要付出的代价,只怕要阵亡二分之一以上,这个代价,可不是上官宏愿意付出的,因为红衣卫不是阿猫阿狗,随时都能挑选出来,但黑衣卫还就真是阿猫阿狗,死一个,可以轻易地补充一个,根本就不用在乎伤亡。“想明白了?”高远笑问道。“想明白了!”上官宏有些垂头丧气地道:“贺兰教头,能人所不能,末将拜伏。回头定要去向贺兰教头好好请教。”“你不要妄自菲薄!”高远看着有些蔫了的上官宏,“红衣卫与黑衣卫所长不同,作战的方式千差万别,其实在我看来,红衣卫的力量要比黑衣卫强了许多,黑衣卫有着极大的局限性,只有在与敌人骑兵对垒之时,他们才会发挥出最大的作用,而对阵远程武器为输,坚阵固甲的步卒,或者特殊地形的战斗,他们可就差得太多了。他们,只是燕子费尽心血打造出来对付骑兵的产物。而你们红衣卫,却是全天候战士,什么地形,什么敌人,在你们面前,都是一样的。”上官宏此时也明白了过来,知道先前的想法是不由自主地被都督带偏到了沟里。“不过黑衣卫却对我们来说,是此时最需要的。最妙的是,补充容易,成军极快!”他想了想,又道:“又了这等妙处,我们的骑兵可就不用再依赖匈奴人了,这也可以解决一个极大的隐忧。”高远眼光一闪,盯着上官宏的,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上官宏心中一跳,知道自己说漏了跸,不由垂下头来。半晌,高远才道:“有些事情,不要乱说,你这番话要是传到匈奴将领的耳朵里,不免要多生事端.现在匈奴人也好,燕人也好,都是我征东府的亲密战友,兄弟,这一点,你要牢记.”“属下明白了!”上官宏连连点头.“饭等会儿再吃吧,等燕子回来后,再端上来,我与她一起吃,对了,这种野菜如果还有的话,多弄一点,再弄个汤.”高远道.“那需要酒吗?”“不用了,军中禁酒,我身为主帅,岂能知法犯法?”高远摇头道:”陪我出去转转,透口气吧,批了这一个时辰的公文,脑子都有些迷糊了.”两人出了大帐,便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喝彩之声,看声音传来的方向,却是红衣卫的所在,此时,一大群红衣卫正围了一个大圈子,又叫又跳,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他们在干什么?”高远抬了一下下巴.上官宏扫了一眼,看到那是一连杨大傻的地盘,心中便已明白,笑道:”都督还记得那两个您亲自点名调到亲卫营的新兵吗?”“我亲自点名的?”高远略有些惊讶,他倒是真有些忘了,上官宏这一提醒,脑子里倒是立时浮起来两张稚嫩的面孔来.“一个叫梅花,名字挺奇怪,一个叫吴崖吧?”“梅华,吴崖!”上官宏纠正道:”这两个小家伙倒也有趣,您是不知道,这两人去找郭老蔫报到的时候,居然向郭老蔫行贿!”“于是郭老蔫就将他们两个丢到了杨大傻哪里?”闻弦歌而知雅意,高远一下子便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