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也已经很深了。但,增山关的军事会议,却依然在召开。这一天一夜下来,郅都与他的部将们,商讨了无数个方案,但最终都被否决。否决的原因虽然多种多样,但一个致命的威胁,却是造成这些方案流产的元凶。那就是:假如河阴被匈奴人重兵控制住,那么,居高临下的匈奴骑兵,完全可以站在高处,尽量的向汉军射击。而低地的汉军,只能通过仰射与之对抗。这太吃亏了。更麻烦的是,汉军是由低地向高地进军。等于是要一边爬山,一边与匈奴人战斗。但也不是没有什么成绩。至少,全军军官都已经将此次出征的目的以及战略任务,了解的非常清楚,更是将河阴附近的地形和地理,记得仔仔细细。毕竟,整整一天,大家一起蹲在地图面前,把河阴的已知地形地貌都拿出来掰碎了,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寻找突破口。无数个脑洞发散,无数个方案提出。等于,自己亲身巡视了一次河阴及其周围地形。另外,就是大家至少取得一个共同点。“欲取河阴,必先占河阴之南之无名高丘!”郅都指着地图上的河阴南侧的一个地点,对众人说道:“此地,据探子察看,东西长约三百余里,南北宽约百余里,有山陵、沙丘带和平原!”实际上还不止如此。此地是典型的高原走向丘陵的地貌。北高南低,南北两端落差极大。但却刚好与河阴隔河相望。汉军若能想办法占据这个无名高地,就等于打通了进军河阴的通道。但是,很可惜,在今天以前,汉军对此地的重视不够。当地的道路、山陵走向,都不是太清楚。而且,此地是匈奴部族的传统牧场。当地应该有匈奴部族在生活。汉军必须在被河阴之敌发现之前,抢占此地,并且清剿当地的匈奴部族,同时扎下根基。不然,一旦河阴的敌人发现了汉军,那么,汉军就会陷入匈奴骑兵的两面夹击之中。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此。如今是冬天,整个高原都处于萧条,甚至被白雪覆盖。汉军的任何行动,都可能随时被人发觉。毕竟人家站的高,看的远。郅都可不敢把宝押在匈奴人****了,不会派遣斥候和游骑兵在高原附近的山坡上和制高点上瞭望上。他很清楚,自己肩膀上的责任有多重。整整一万五千多名士兵将官和他们的家庭在指望着自己。另外,身后还跟着数万民夫。这就是有数十万人的生死兴衰荣辱,都系于他的决定。一子错,他自己固然会一死了之。但那几十万哭泣的父老乡亲和那些嗷嗷待哺呼唤着父亲的孩子何辜?郅都不能,也不可鲁莽行事。郅都抬头望着诸将,道:“诸君都来说一说,我军应该如何在匈奴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就抢占此地!”义纵出塞,河阴是肯定要被匈奴人控制住的。那样的战略要点,只有傻子才会不去掌握和控制。所以,对汉军来说,先占河阴,完全不现实。今天多次推演也证明了这一点。只有抢占这个无名高地,才有能与河阴之敌一战的把握。郅都心里是有些想法了。但他还想听听众人的意见。一人计短,三人计长,汉军内部的讨论氛围,常常会出现奇迹。就像这个无名高地,之前谁都没有去考虑过。但是在不断的讨论中,它的作用和战略性立刻凸显出来。郅都话音一落,棘门军的一位司马就急不可耐的说道:“将军,我军或可以轻骑绕过大河,从其侧面出现,并且立刻抢占此地的中央高地!”郅都一看地图,就否决了他的提议,摇头道:“时间不够了!如要绕行,哪怕是轻骑,起码也要五天……”事实上,假如要绕过河流,从侧面进入该地,汉军何止要五天啊!人跟马是不可能无休止的运动的。都需要休息。而在这样的地形中,绕路两三百里,人跟马恐怕还没攻击,就已经把自己累趴下了。假如要绕行,起码需要八天以上!但问题是,郅都所部根本没有八天时间!那司马闻言,也低下头去,知道自己的想法确实有些幼稚。但他的这个想法,却启发了另外一个人。这人站到地图的一侧,看着在距离那个无名高地下方约五十里左右的一个被标注为湖泊的地方,忽然问道:“将军,此泽可有详细情报?”郅都看了看那里,点头道:“有,但是不多,只知道此泽名为虎泽,匈奴人常在此驱赶牲畜饮水……”这人闻言,大喜,道:“若将军能给末将三百人,末将便可将那无名高地,献于将军!”郅都闻言,看了看那人,道:“李司马有何妙计?”老实说,郅都其实并不觉得,此人能有什么妙策。因为他是忠勇军的司马。忠勇军,忠勇是足够了,但大部分的军官,却都非正规的军将世家。甚至很多人,压根就没接受过系统的军事教育。在之前,汉家也不会将那些宝贵的军事书籍和著作传授给他们。因为他们是匈奴人,虽然是归义匈奴人,但,到底还是汉化不深。直到这次组建忠勇军,这些人出力甚多,表现出了自己的价值,才被接纳。李哲却是挺直了胸膛,满脸通红的看着郅都。他知道,自己即将迎来自己人生的转折点了。此番若能建功,那么,自己就可以用此功勋洗净自己血脉和身体的罪孽,成为一个汉军军官,甚至可以得到圣天子的嘉奖!若如此,那王家小娘和他的家人,也必定会乐意看到自己的变化,并且愿意将终生托付给他。因此,李哲握紧了双拳,激动的道:“末将先前曾听闻,那高地有山陵和沙丘,且占地颇多?”“然!”郅都点点头:“据情报,那沙丘带和山陵,至少占了一半!”李哲拱手拜道:“将军,这便对了!”他道:“将军有所不知,匈奴诸胡,皆以游牧维生,游牧者,水源是最重要的!”他将手按在那个湖泊上:“而那无名高地,南北落差大,北部牧民,自然是去大河饮水,而这南部牧民,必来此湖泊饮水!”“即便不是,其周围部族牧民也必有来此取水者!”“所以……”他眨巴着眼睛道:“末将只需三百骑,佯装打扮成前往此湖饮水之牧民,然后趁机接近此高地南端的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