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于洋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张越忽地笑了起来:“这个人是棋子啊!”都不用想,此人背后肯定有指使者,不然他为何能如此准确的在这个时间点上出现在这里呢?要是宫里面没有人通风报信,那才叫见了鬼!而于洋区区一个千石的小官,何德何能,能够有着宫廷情报渠道?答案,昭然若揭!“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佬,想要来试探我……”张越低声笑着,然后他就耸了耸肩,不太想去追究这其中的内因。反正,狐狸尾巴肯定是要漏出来的。“走!”张越放下车帘,对车夫吩咐:“回家!”…………………………“那张子重真是如此这般说的?”刘屈氂抬起头,深深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于洋。“回禀明府,下官不敢有一字欺瞒!”于洋恭身拜道。“汝先下去吧……”刘屈氂挥了挥手,道:“本官会让家令亲自送汝回家的!”于洋闻言大喜,连忙谢道:“多谢明公……”就喜滋滋的出去了。刘屈氂却是看着于洋远去的背影,嘴角不可抑制的溢出了一丝丝玩味的笑容。“这张子重如此这般,真的不怕树敌太多?”他悄悄想着。现在,那王家和赵家,可是聚集了起码十几个贵戚啊。虽然都是过气的家族,在长安的政坛上,早就没有了什么发言权。但终究也是贵戚啊!更何况,王家和赵家,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尤其是赵家,别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低调的很。但实则,人家的力量已经很强了!就连他调入长安前,也被姻亲李广利特别嘱咐,在长安城绝对不要去招惹赵家人。遇到赵氏,要退避三舍,甚至给几分薄面。连亲家都是如此忌惮赵氏,不敢轻易得罪。那张子重到底有何底牌,能这般的不将赵氏放在眼中?甚至目中无人到,还要嘲讽石家!石家可不简单啊!石氏家族从高帝开始就一直显贵,是长安政坛的不倒翁。在三十年前,石氏家族鼎盛之时,那可是连天子也要给几分薄面的。而石氏在长安百年经营,其姻亲、故旧遍布朝野。别看现在石家看似灰头土脸,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刘屈氂很清楚,即使是他的这个宗正卿衙署内,也藏着石家的人。但那张子重就是如此毅然决然的开了这样的嘲讽。他这是有恃无恐还是虚张声势?刘屈氂敲了敲案几,然后就笑了。“管他呢!”他轻声笑道:“反正吾不掺和就是了!”反正,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那一边受伤,都和他干系不大。看戏就好了!……………………………………于洋,当然是非常尽职尽责的帮着张越将他的话,传的满城风雨。特别是那一句‘实在海涵不了也没有办法’,实在是太伤人了。八卦党对此,兴趣盎然,到处传播。这些家伙素来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专司煽风点火的。石德当然旋即也听说了。“这张子重以为他是谁?”石家的人,更是全部炸锅。石氏家族,多少年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了?想当初,万石君石奋在世之日,天下敬仰,石氏家风,谁不尊敬?就连武安侯田蚡这样的跋扈之人,在石家面前也要毕恭毕敬,给几分薄面。现在,却被一个小年轻如此羞辱!若不给点教训,这外人一看,恐怕都会以为石家不行了。顷刻就是树倒猢狲散,这大好家业,落得白茫茫一地。特别是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候,石家把持的太子系尽数被罢,人心惶惶。一旦示弱,那么,那些现在还支持或者说畏惧着石家的人,恐怕立刻就能翻脸。更可怕的还是来自外界的威胁。一旦石家不能予以回击,那么就等于告诉其他人——石家真的很虚弱了。这样一来,石家现在的利益,就要丧失殆尽。特别是长安九市的商人以及各地郡国的官吏,从此以后,谁还肯孝敬石家。没有了这些资金,石家的家业就维系不下去。大家的荣华富贵都要化作灰灰。“是可忍孰不可忍也!”石德几乎是咬着牙齿,握紧了拳头,满脸寒霜。“立刻派人通知石氏姻亲、故旧,请他们发动舆论,阻击那张子重!”石德阴沉着脸,将自己的几个儿子召集到身边吩咐:“那张子重不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利益吗?吾要令其连新丰也保不住!”他担任太子太傅十几年,虽然做事的本领没有。但坏事的技能,却已经臻于圆满。他几乎是立刻就知道,自己反击的方向,应该在那里?也马上就明白了,要如何反击,才能让对方难受。他不是想要阻止关中各县的公田抵押吗?那就让他做不成这个事情就好了。发动故旧、姻亲们,在长安城造声势,在朝堂上掀起辩论。只要发挥自己的特长,那张子重,难道还能扭转乾坤?想到这里,石德就咬紧了牙关,压低了声音,道:“要让长安城的士民都知道此事,那张子重只顾自己的一己之私,不肯造福关中百姓,敝扫自珍,竟连关中各县学习新丰建设水利的好事也不准别人做!”“再让人将此事,告知长孙,告知太子……”“吾倒要看看,这张子重,还能有什么本事,能敌得过这悠悠众口,这天下人心!”反正,只要发挥石家和太子系官吏们屡试不爽的绝招——胡搅蛮缠就可以了。更不提那张子重在这个事情上,有理也未必讲得清!毕竟,他怎么证明,他在新丰做的就是对的,而别人学他就会出问题?石德的几个儿子们听着父亲的话,立刻都是精神抖索起来,纷纷拜道:“大人英明!”…………………………“这张子重果真如此?”丁少君听着下面的人报告的事情,嗖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在过去的几个时辰,他备受压力。这压力来自于方方面面。首先是御史台宣布,将会派遣御史去稽查各县的‘公田抵押’。御史中丞暴胜之,以公文的形式,正式布告京兆伊、左冯翊、右扶风,要求这三个衙门,在没有御史台的结论之前,勒令各县立刻暂停或者中止一切公田抵押。否则,所有行为全部非法,将要被追究责任。然后,那张子重昨夜在建章宫的事情,又传的沸沸扬扬。天子的好恶,明确而直白的表露的清清楚楚了。他就是喜欢那个张子重!甚至可以为了这个宠臣的喜好,而追封一个已故多年的将军。换而言之,天子也可能因为对这个宠臣的信任,而直接一巴掌扇死包括自己在内的很多人。于是,盖候家族内部立刻就乱套了。王受那个家伙,甚至罕见的打算做主了。而这位盖候的反应,让丁少君魂飞魄散——王受居然想要和自己划清界限,宣布他丁少君的所作所为,是‘家奴背主私自行事’,打算让他丁少君去背锅。错非鄂邑公主及时出手,恐怕自己此刻已经是死人一个,尸体会被送去张府,作为赔罪的谢礼了。纵然如此,丁少君也知道自己很危险。他甚至都开始准备收拾包袱,打算跑去关东避一避风头了。但就在此时,一个消息几乎是天降甘露,将他从绝境之中拉了出来。那张子重居然去招惹石家人了。这可真是太好了!石家!那可不是阿猫阿狗,那可是一个屹立政坛百年不倒的巨无霸。纵然如今,势力大衰,灰头土脸,但也是石家。拥有的能量和人脉,是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的。有传说,石家的人在整个宫廷内外都有着大量的故旧。只要石家下场,自己就有救了。更不提,赵家还在一旁呢!“马上给吾备车,吾要去面见鄂邑主!”丁少君提起绶带,急急忙忙的走出卧室,对着家臣吩咐。他是一个聪明人,他很清楚,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去给王家和鄂邑公主打气。总不能对手还没有出招,自己这边就已经要跪地请降了吧?半个时辰后,丁少君就来到了位于戚里东南的盖候府邸。这是一栋典型的汉家列侯侯府,占地数百亩,其中阁楼亭谢不计其数,侯府内外家丁密布,甚至还有着全副武装的武士在巡逻警戒。哪怕是一般的诸侯王进京,其王邸恐怕也不过如此。而盖候能如此的显赫、威风,与已故盖靖候王信有关。当初这位天子的亲舅舅,在长安城中以伯乐著称,他前后向天子举荐了大量的人才。特别是他发现并提拔了张汤。张汤显贵后,投桃报李,令盖候家族日益强盛,哪怕是现在张汤已死,但其两个儿子,依然是朝中大臣。念着上一辈的情分,多多少少会照顾王家一些。丁少君一入盖候府邸,就直奔鄂邑公主所在阁楼而去。一路上所有人都视若无睹。没办法,刘氏帝姬养小白脸,从来不是新闻。不养小白脸的,才叫新闻!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清,自有汉以来的那几位名声很好的帝姬。无非就是当今天子的三位亲姐姐,平阳长公主与隆虑公主、南宫公主以及当今天子长女卫长公主而已。至于其他帝姬?像王家的王受这样,主动给公主妻子找小白脸的都有好几个了。没办法,能驾驭的了汉室帝姬的男人,太少了!想当初,阳石公主和其丈夫德候吵架,德候指责阳石主不守妇道,为何不学学已故的平阳长公主?结果阳时主一句话就让这位列侯闭嘴了。“吾倒是想学平阳姨母,但汝是长平烈候吗?”好吧,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比得上长平烈候?丁少君一路小跑,旁若无人来到了鄂邑公主的寝室中。这时这位汉家帝姬,正坐在镜台前梳妆。铜镜之中的帝姬,已经三十余岁了,岁月在她的身体上留下了不可避免的痕迹。哪怕是从胭脂山上采来的香粉,也再也遮掩不住了。这让这位帝姬非常忧伤。她轻声宛唱着:“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她沉沉一叹:“纵然才如文君,貌若少姜,亦不得美好……如何才能觅得佳郎?”丁少君在旁边听着,立刻就从身后抱住这位帝姬,轻声在她耳畔道:“殿下何愁不得白首之人?若殿下不嫌弃,少君愿与殿下如董偃、馆陶太长公主一般,生则同裘,死则同穴……”鄂邑听着,没有回头,只是任由丁少君抱着自己,她轻声笑道:“你啊,就是嘴甜,本宫算是着了你的道了!”对她来说,这个丁少君,也只是一个玩具而已。就像他的丈夫房中的那些邯郸歌姬、齐鲁美人一样。伺候的自己爽了,舒服了,就给他点甜头。若是玩腻了,不喜欢了,那就一脚踹开。“对了……”鄂邑公主轻轻松开丁少君的手,问道:“你来见本宫有何事?若是要逃出函谷关,本宫现在就可以给你安排车马……”丁少君闻言,立刻道:“殿下您没有听说吗?那张子重不自量力,擅自招惹了石家,现在石家已经出手了,少君不用再与殿下分离了……”“石家?”鄂邑眉目一转,嘴角轻笑道:“不过是丧家之犬而已!”“本宫可是听说了,石德现在连门都不敢出了!”这确实是事实,别说石德,现在连太子据也不敢出博望苑一步,对外宣布闭门读书!“殿下不可轻视石家,石家再怎么说,那也是百年世家!”“再说,现在有石家顶在前面,还有赵家……”“我以为,殿下或许可以等待石赵两家,与那张子重交手的结果,说不定,是两败俱伤呢!”丁少君笑着给鄂邑捶打着肩膀,满脸谄媚道:“到那个时候,或许殿下还能坐收渔翁之利,也是说不定!”“就你嘴甜,会说话!”鄂邑微微一笑,就将丁少君压到自己身下,然后她松开发髻,如女王一样高高在上的命令:“现在,快服侍本宫!”“诺!”丁少君马上点头,像是一只小狼狗一样抱紧鄂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