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闻言，表情有些不自然，微微低头沉默。王健继续说道：“刘华妻子死了，他儿子正在接受心理辅导。但是，你我都清楚，心理辅导有用吗？没用！这孩子会怎么想？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在他的世界里，父亲是伟大的、温柔的。他父亲很爱他妈妈，从不打骂、关怀备至。也很爱他，努力在外工作，给他买好看的衣服、好吃的零食、好玩的玩具。他想不明白，这样一位爸爸，怎么会有人杀害他。他悲痛、绝望、愤怒，心底的恶魔，会慢慢把他吞噬。如今，他妈妈也不再人世。顾晨，你告诉我，微笑屠夫，做对了吗？”顾晨神色有些扭曲，他低沉道：“这不是他伤害其他人的理由！”王健叹气：“确实不是，任何理由，都不该成为伤害别人的理由。不过，刘华不算真正罪人。为了维持妻子生命，让妻子无后顾之忧生活。为了孩子，让他能在幸福环境中长大。在外赚钱，手段脏点，也可以理解。我不是为他说话，只是……我想说的是，人有时候，不能只从一面去定义”说完，他指向手机，继续说道：“这个少女，是张凤女儿。张凤，也是微笑屠夫案，受害者之一。她的死，应该是因为，她通过与男性交往，骗取金钱吧？微笑屠夫看到她笑，觉得这是一位贪婪、阴险、低贱的婊子。不否认，她手段也脏，心思也不纯。但，你知道吗？张凤以前被男人欺骗，还生下一个女儿。她所做一切，只是想让女儿健健康康长大，不被人嘲笑。为了这个目的，她让自己变成一个让所有人厌恶的骗子。这些年来，她骗取的所有金钱，都花在女儿身上。她准备为女儿买下一套房子，供女儿完成学业，再给女儿留下一点钱。而张凤自己，节衣缩食。她死后，警方调查时发现，她所有衣服，没有一件超过两百块。而她的遗嘱，早早就写好了。为什么呢？她才四十岁不到，就已经写好遗书。因为，张凤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她知道自己是骗子，感情骗子。也许哪一天，就会被情杀！”顾晨越发激动，他双眼发红，质问道：“为什么？她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赚钱，非要去伤害别人呢？”王健叹息：“她做错了，也伤害过别人，无可否认。但是，她只有高中文聘，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哎！这人呐，很多时候，无法评说。我也不可怜他们，只是觉得。微笑屠夫，他这样做，并不能解决问题，也不能净化世界。顾晨，你说呢？”顾晨再次陷入沉默，身体微微发抖。此刻，他潜意识那道封印，已经有松动迹象，只是还没有被解开。见顾晨这状态，王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底牌，一份录音。然后，他把录音放在桌上：“这是你父亲死前遗言，听听吧”顾晨冷静不再，已经变回普通人。他看了看录音，然后拿起，缓缓打开：“晨儿，我没资格当你父亲，我是个人渣。你可能不知道，也不会相信。在你出生前，我是一个好男人。那时候，你妈妈有抑郁症，都20岁的人，恋爱都没谈过一次。我见到你妈妈第一眼，就喜欢上她，并发誓要娶她。你妈妈可真难追，我追了足足两年，掏心掏肺、无微不至。后来，我们结婚了。最初两年里，我们很恩爱，我很包容。你妈妈太敏感，有时候真能把我气死。可是，我还是不生气，慢慢哄她、关心她。本来吧，我们很幸福。可是，你出生后，我压力来了。在我想来，孩子出生，就要负责，给他一个好条件。外加你妈本身不喜欢上班，干脆，我就让她不上班，在家照顾你。赚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累、很难！以前我只是工地监工，收入不错，但死工资。你出生后，我果断选择自己干，当包工头。呼~做生意，卑躬屈膝，受到的屈辱与冷眼，那不是上班能比拟。每天陪着讨厌的领导喝酒，就跟哈巴狗一样。但能有什么办法呢？工地上也不是那么轻松，那些工人事情也多，让我头疼欲裂。总之，我，无法消化！渐渐的，我开始暴躁，开始发泄。呜呜呜，我不想的，明明知道你妈妈受不了。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压抑太久太多！算了，我也不找借口，我就是个混蛋、人渣。你妈妈自杀，我比你痛苦，孩子，真的！本来，我想着，等你大点，我再去陪你妈妈。可是，我发现，我对你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与其让你看到我，就会恐惧、绝望，倒不如让你一个人生活。开着汽车，疯狂冲向悬崖时，应该很轻松吧？晨儿，我不配当你父亲，你可以恨我。但，我希望你快乐，尽管，那很难。下辈子，别当我孩子了，我不配”顾晨一个字、一个字听完，心底那道封印彻底化为虚无。他猛然将录音笔摔在地上，双眼血红、泪如雨下。张开嘴巴，顾晨撕心裂肺吼道：“你个畜生，老子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呜呜呜，哈哈哈哈……”哭着笑着，眼泪越来越多，表情也逐渐从疯狂变得悲伤，哭的稀里哗啦，跟个孩子似的。王健也不说话，只是面带悲切，静静看着顾晨。顾晨哭的太厉害，足足大哭半个小时，差点就晕死过去。许久后，他这才停止哭泣，坐在那里如同死人、毫无生气。王健这时候，终于低声开口：“顾晨，收手吧！这世间悲剧太多，你能终结一个，也许又会诞生一个甚至更多。杀戮解决不了问题，也治愈不了世界”顾晨挂着眼泪看着王健，用一种祈求眼神看着，问道：“那，怎样才能让悲剧更少呢？”王健看向墙壁，目光似乎穿过墙壁，看着那无尽星空。他悠悠开口：“任何人都办不到，但，我们可以做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