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两年不到的时间,不要一天到晚想着谈恋爱,你们要为了明天而奋斗。恋爱,等到了大学尽管谈。但是现在,你们的唯一目标就是要怎样冲进那个可以恋爱尽管谈的大学。”临近放学时,班主任又在在台上进行他“爱的教育”。
我目光焦虑地盯着黑板,抖着左腿,盼着快点放学。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块五毛三令五申:禁止带手机、IPAD及任意电子产品到学校,一经发现一律没收。所以偷看手机跟上课偷看小说漫画一样,都是门学问。
我瞄了一眼正前方正在“爱的教育”的一块五毛,趁他背过身时,我速度将手机拿出来藏在桌肚裏偷看,原来是王佳遥偷偷用手机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晶晶,我刚才听高湛跟熊帅、大鹏他们几个约了放学之后去先锋书店逛一逛,我们要不要一起去‘邂逅’?”
我还没来及回复,陆小白先插话:“邂什么逅?没听一块五毛说‘邂逅’是指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碰见,卡门跟高湛能叫邂逅吗?最多叫偶遇。”
差点忘了,班主任因为地中海式的发型被同学们爱称“一块五毛”。
王佳遥:“就你知识渊博,我文盲行了吧。偶遇就偶遇,就问晶晶去不去?”
陆小白:“上次篮球比赛她那么丢人,她还有脸去偶遇么?”
王佳遥:“也是,前几天还当着全班的面来了个‘卡门’。想想‘卡门’就好笑,哈哈哈哈——”
王佳遥肆无忌惮地发出一连串嘲笑表情。经历这几天全班同学的掩唇窃笑,两个人这么直白的嘲笑,已经对我造成不了任何杀伤力。我无比淡定地回了一表情:“你们两知道我母上大人每天都会夸奖我一遍的优点是什么吗?”
王佳遥和陆小白同时发了个好奇的询问表情:“什么?”
“就是脸皮比城墙拐弯还要厚!”
“噗!”
“阿姨真是犀利人母!佩服!”一连串的抱拳表情。
终于迎来一块五毛的总结性言辞:“我知道你们一个个蠢蠢欲动,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还是那句话,今天是周五,放学早点回家,不要在外面肆意逗留。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啦!”同学们拖着长长的尾音,一个个蓄势待发,就等着一块五毛一声令下,随时冲出教室。
“下课!”
教室里顿时发出闪电雷鸣般的欢呼声。一块五毛收拾好了书本,迈着挺拔稳健的步伐走出教室。
陆小白、王佳遥和我收拾好了书包,欢快地偷偷跟在高湛一群人身后,奔向先锋书店。
一路上我们三人不敢离得太近,生怕被高湛他们发现我们在猥琐地跟踪。眼睁睁地看着高湛他们上了公交车,我们也只能等下一趟。
王佳遥忽然说:“晶晶,你真的没想过跟高湛表白?”
我刚喝进嘴城的奶茶一下子喷了出来,连忙摇了摇头。
陆小白说:“得了吧,不用表白都已经被拒绝了,要是表白了,估计比她冠名‘卡门晶晶’还丢人,虽然这货就没有停止过丢人。”
“我哪有?”我抗议。
陆小白白了我一眼,继续说:“这才过多久啊,你都忘了月饼情书事件了么?”
提到情书,我一下子陷入了回忆。
前几天月饼节,高一一个小学妹,将情书包在月饼里送给高湛,结果高湛没吃,将月饼丢给熊帅,熊帅吃着吃着,吃到一封情书,于是将情书念出来,高湛那个脸黑的当场将月饼丢垃圾桶里去了。我对这位高一学妹表示五体投地,简直就是朱元璋月饼起义的爱情版啊。当时这个月饼情书在我们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搞得其他女生有意送月饼给高湛吃的,都没敢拿出手就自己默默地吞掉了。可是也不知是谁不怕死,第二天将一封情书直接塞进了高湛的抽屉里,恰巧又被熊帅发现。是不是觉得熊帅简直就是台情书自动挖掘机?于是这货当场又将这封情书念了出来。
情书内容是用英文写的泰戈尔的诗句:
<small>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is not the way from birth to the end.</small>
<small>It is when I stand in front of you but you don''t understand I love you.</small>
这首经典的《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但凡是个文艺青年都知道,作为情书表达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特别的是这封情书的署名却是:Xujingjing。
班上很多同学都知道我喜欢泰戈尔的诗,书包里还有一本笔记本,全是泰戈尔的英文诗抄,所以书写这封情书的帽子自然也就扣在了我的头上。事实这封情书并不是我写的,我知道有人在背后故意恶作剧。
王佳遥拉着我说:“话说,那封情书真的不是你写的吗?”
“大小姐,你都已经审问了千儿百遍了。我都说了多少遍了,那情书真的不是我写的。不知道哪个李鬼这么缺德,非要落款‘Xujingjing’。你们怎么就不怀疑是徐婧婧呢?徐婧婧三个字的拼音也是‘Xujingjing’啊。”
“可是人家光明磊落,不像是干这种事的人啊。”王佳遥摊了摊手。
光明磊落?!我差点没一口老血没喷在佳遥的脸上。所谓光明磊落就是,大家都指认我是写情书的人时,我极力否认,而追问徐婧婧时,徐婧婧则公开说:“还没来及写情书表白就被人捷足先登了呢。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再来一次的话,我一定会认真写好这封情书,如果非要在这封情书上落款三个字,一定是‘徐婧婧’而不是‘Xujingjing’。好了,请求大家别再追问许晶晶了,就当这封情书是我写的好了。”
她当她是至尊宝呢。旁观者都感觉她是在替我解围,然而事实是她这一公开说,反倒坐实我是写情书的人。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所有人都认定了那封情书就是我写的。从那天后,似乎我就不能多看高湛一眼,多看一眼,都会被同学调侃情书事件。以至到期末考试结束,高湛一看见我,就像看见了洪水猛兽一般绕道走。好在我是个脸皮极厚的人,并没有被这件事影响,依旧我行我素花痴般地暗恋着高湛。甚至有时候,我都不禁要怀疑我是不是做梦时候写了那封情书,然而第二天梦游将情书塞进了高湛的抽屉里。瞧!好基友到现在都还在怀疑我呢。
陆小白说:“其实我觉得那封情书不太像是晶晶写的。”
“还是小白最了解我。”我衝着陆小白竖了个大拇指,然后鄙夷地看向佳遥,“你多学学小白。”
我刚夸了小白一句,结果她接着说:“以她那盛不了四两油的狗肚子,要是写了情书还不立即说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现在就是不写情书表白,是个人也应该能看出来她喜欢高湛吧。”
“有你这么说好基友的么?”就知道不能太高估这人,我翻了个白眼,“其实高湛喜不喜欢我,我一点儿不在意,我喜欢的只是那种暗恋的感觉而已。所以我是不会表白的。”
王佳遥说:“不是,你们两误会我意思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晶晶表白失败了,不就死心了么?然后我们三个人以后,不就再也不用像中二病少年一样,干这种放学后跟踪男生的蠢事了么?”
面对如此损友,我无力地翻了个白眼,“王佳遥,还能友好的做朋友吗?今天可是你提议要跟踪高湛的好么?”
王佳遥说:“我知道啊,因为我今天的确要去书店买教辅啊,刚好听到顺便提点你一下么。”
陆小白衝着王佳遥竖起一个大拇指。
“我真是谢谢你的提点哦。等你老了之后,慢慢回忆,你要反过来感谢我,是我给了你年少轻狂的机会,才能追着男生屁股后面跑。现在,友谊的小船已翻!”
陆小白又衝着我竖起一个大拇指,表示赞同。
王佳遥嘴角抽搐,道:“你赢了!那就继续中二少年般的轻狂吧。友谊的小船翻回来。”
我一直认为,其实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非要他也喜欢你。暗恋,追求的不过是心中的那份蒙胧美。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上一个让自己心动的人,是件只有自己知道有多美好的事情,等到美人迟暮的年纪,再回味这段蒙胧的美好,就会明白年少轻狂的岁月无比的绚烂多姿,而不是没有回忆,味如嚼蜡。
所以,年少不轻狂,老来何以话秋凉?
只要去过先锋书店的人,都会被它文艺清新的气息所吸引,爱上它的独特。
通往书店的斜坡两旁垂满了迎春花的枝条,春天的时候一朵朵黄色的小花缀满枝头,黄绿相间,让你还没进入书店就感受到大自然最真实的气息与色彩。顺着斜坡走下去,进入书店大门,又是一个长长的斜坡甬道向下,两边成阶梯式的书堆延伸到通道尽头,向左拐,又是一个两边堆满了书堆的斜坡向上。回头看,上方墙面上挂着一个约两米多高的十字架,让人在进入这裏的刹那间仿佛置身于庄严肃穆的教堂一般。这裏,也的确是书的天堂。
我和陆小白、王佳遥三个人顺着斜坡下去,一路摸着各种各样精美的书籍,享受着指腹下各种纸质带来的满足触感,早已把跟踪高湛的事情抛之脑后。
另一边休闲区时不时传来美食和咖啡的香气,陆小白和王佳遥抵不住引诱,挑了一两本书便奔向了休闲区,准备点一杯咖啡享受人生。而我顺着书架一路前行。
泰戈尔的诗歌一直让我心醉,现实与浪漫的交融,即使神经大条,却也总是幻想着生如夏花之绚烂,死于秋叶之静美的人生。所以,即使我已经珍藏了一套,每当在书店里看见他的诗集总会忍不住打开翻看。我正要摸向那本《生如夏花》,可是手指却忽地一转,粘在了旁边的《三言二拍》合集……
嗯,前一阵子翻看了家中书架上的一本古典名着,它是一本奇书,其中一个个短小惊悍毁三观的故事一下子打开了我的新世界大门。古人的思想有时候比我们现代人还要奔放,可是当我看到最精彩部分的时候,那本书消失了。然后,某夜,我听见我敬爱的母上大人跟父亲说:以后小黄书不要到处乱放。而我心念念很久的那本被母上大人称为“小黄书”的正是《三言二拍》合集,明明就是跟《聊斋》一样的古典名着,可我们的大人总是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待,这种思想要不得。
摸着《三言二拍》,我下定决心这个月省吃俭用,也要买一本回去继续仔细研究研究。拿着书走了没几步,我连忙缩脚又退了回来。隔着书架,我意外看见高湛正捧着一本书站在对面。
天花吊顶的白炽灯光照射下来,刚好笼在高湛的周身,形成淡淡的光晕。他捧着教辅材料认真的模样,就仿佛像是电影中经常出现的镜头一样:一阵清风吹来,吹动素色的窗帘不断飘动着,映出窗台上坐着的一个安静的翩翩少年的身影,正在阅读着手中厚厚的书籍,心无旁骛,令人垂涎……
一时之间,难掩一颗冒着粉红泡泡的澎湃少女心,生怕被高湛发现我在偷窥,我下意识用手中的《三言二拍》盖着半个脸。这时,一个团团的身影不知从何处移过来,刚好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毫不犹豫将挡在我前面团团的男生往一旁用力挥了挥,却不甚将他手中的书挥落,刚好砸到他的脚。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连忙道歉,弯身捡起那本全英文的《AP World History》正准备要还给这位男生,当看到一个纱布绷带贴着鼻梁的熟悉面孔,我惊恐地合不上嘴,“怎么又是你?!”
矮胖居高临下地凝视我,眼神坚定地透露着在我没来之前他就一直站在这裏的讯息。虽然矮胖没有再纱布缠头像个木乃伊一样,但是横在鼻梁上的纱布让他看起来依然很滑稽。
虽然我在背地里称呼他矮胖,可是实际他略高我一个头的身高让我有些压力,我挺直了胸昂着头,意图不被他的熊壮气势压下。
他看着我还给他的书,目光向下略沉,“我刚才看的不是《三言二拍》,是你左手那本。”
我望着我伸出去的右手,握着的正是我准备买下的那本《三言二拍》。我脸一热,连忙将手缩回来,换左手的书给他,“喏,还你。”
我在心中拼命祈祷他没有看过《三言二拍》。
谁知,他在接过书时,故作不经意地道:“我劝你不要买这个版本的《三言二拍》,是删节版的。”
抚额……
耳根滚烫,仿佛烫手山芋一般,我将《三言二拍》扔向一边书堆,瞪了他一眼,道:“谁跟你说我看这个了?我是要买《生如夏花》,拿错书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