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万万没想到,早起是早起,但绝不是为了出海。天已经蒙蒙亮,泛蓝的天空亮着点点稀疏的繁星,我的腹部突然开始一阵一阵的绞痛。我辗转反覆,慢慢的,腹部越来越痛得厉害,双手按着肚子已经不起什么作用。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君终于听到声响,迷乎地拉开窗帘,“天已亮了,赶紧起床。”
我终于忍不住疼痛,爬起来奔向洗手间干呕,却什么也要呕不出来。
“你怎么了,晶晶?是不是吃海鲜吃坏了肚子?”赵君终于发现我不对劲。
“不知道啊……”我疼得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忍着痛刷完牙洗完脸,爬上床闭着眼又躺了一会儿,终于平复下来。不一会儿,小白和佳遥过来敲门,催促着下楼吃早餐。
到了楼下餐厅,闻着食物的味道,我突然又是一阵反胃,跑进洗手间干呕。等回到桌前,腹部的疼痛已经让我无法承受,不由地哼出了声,额头开始不停地冒冷汗。
小白和佳遥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担心地问:“呀,晶晶,你怎么回事?”
“你这个样子待会怎么出海?”
“我可能……没办法出海了。”我的腹部越来越疼,彻底没了力气,趴在桌子上像个死猪一样无法动弹。
魏雪冷哼一声:“不是晕船就是肚子疼,可真是娇弱。”
我已经没有力气和魏雪争辩,于是对小白说:“你们……去吧,我自己休息就好……”
小白说:“你看你这疼的,衣服全都汗湿了。我们陪你去医院。”
方便面走了过来,用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我立即伸手毫不客气的打掉了他的手。腹部绞痛着,可也没让我忘了他昨晚当着徐婧婧的面怎么让我难看的。他强行又将手放在我额头上,我想赶走那只讨厌的手,但是疼痛让我的手只能顾着自己了。
方便面说:“我陪你去医院。小白和佳遥你们去玩吧。”
我连忙说:“不用你陪我。你们都去玩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强?”方便面厉声道。
高湛突然道:“家伟,你跟大家一起去吧,我陪她去医院。”
熊帅也跑过来凑热闹,说:“你们去玩,我来陪她去医院。”
魏雪冷哼一声:“哈!大家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就她事多,不能吃海鲜就别吃呗,弄得现在大家都不要玩了,都去陪她看病好了。”
方便面突然沉下脸,拧着眉心,衝着魏雪吼道:“你能不能闭嘴?!一路上就你不停地搞事,还爱说三道四,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废话。我陪她去医院,是我的事。要去玩你就去玩,没有人拦着你。”
一时间,所有人都惊住了。大伙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严辞厉声的方便面,印象里他永远都是那个最和颜悦色的人。
魏雪像是被吓着了,结巴着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你还记得你昨晚喝得烂醉如泥,是谁把你扛回来的吗?你吐得人家满身,不省人事,你都还记得吗?”方便面很不客气地说。
“我、我、我不知道……”她着急地看着各位。
大家用眼神告诉她,昨晚那个活雷锋是我——许晶晶。
“是许……晶晶?”魏雪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我腹部疼的满头大汗,哪还有心思搭理她,恨不得眼前的人全部都消失。
魏雪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小白也冷哼一声:“即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记不起来就乖乖闭嘴。”
魏雪刷的一下眼泪飙了出来。
此时此刻,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人越多,吵得我越痛。
“好了,你们都别说了,赶紧走吧。”我有气无力地说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准备上楼躺一会儿。
方便面伸手扶住我,我下意识地甩开他的手,但是腹痛难忍,让我整个人向下坠去,高湛急时托住了我的身体。两个人一人拉着我的胳膊,开始相互较劲。
我终于崩溃地用劲我最后的力气,喊道:“你们两够啦!”
这时,徐婧婧站了出来,一脸平静地道:“司机在外面已经等了我们很长时间了,不管怎么样这么多人的费用都已经付过了,如果大家都不去的话,费用也都不会退回来。我建议留一个人下来照顾许晶晶,其他还是该玩的都好好的去玩吧。要出海的跟我走,不出海的留下照顾许晶晶吧。”
我难受地看着徐婧婧,我应该感谢她此时此刻站出来说句实在话,可她直直盯着我的视线带着些许怨恨令我发寒发颤。虽然她在极力地克制自己,但是依然能感受她的不爽,只不过她不像魏雪那样直肠性子直接表露出来。
眼下的局面,所有人都僵在这不动。如果我不做出选择,这次来玩的意义就不存在,我不能因为我自己一个人,弄得所有人都玩不好。
我伸手拉住方便面的胳膊,咬着牙道:“你陪我去医院吧。其他人都赶紧出海捕鱼吧。”
高湛的神情明显带了失落,道:“身上钱够么?”
方便面回道:“钱有的。”
“到了医院给我们报个消息。”高湛拍了拍我的肩头,转身出了门。
徐婧婧看了一眼方便面,带着一丝不甘离开。
大伙儿和我一一告别,终于都坐车离开了,整个大堂也清静下来。我咬着牙,连忙冲进了洗手间一泄千里。这才站起来,又开始趴在水池干呕,总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可是就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方便面站在洗手间外,说:“去医院吧。”
我点着头,如此迫切地想要去医院。然而刚点完头,我又冲进洗手间内,反反覆复好几次,走路都开始打着飘儿,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我,我已经得道升天了。
方便向客栈老板问明了医院地点,又找了一辆车,将我塞进了车内。
车子一颠簸,我又难受得想要吐,头也开始晕晕沉沉。
他将我揽在身前,忽地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说:“好像发烧了……你忍着一点,很快就到了。”
我昏沉的点了点头。
等到了医院,我像头死猪一样靠在坐椅上,冰凉的坐椅成了我降温的好东西,我将脸颊贴在椅背上,感受那一丝冰凉透过皮肤传递开来,即使只有一小块的面积。
小镇医院并不大,偌大的大厅里挤满了人,很多像我这样的游客。方便面挤在人群里排队挂号。不知过了多久,他往我的嘴巴里塞了一个温度计,过了一会儿取出,喃喃地说:“38度8……”
38度8的高温让我以为我的体温能煎鸡蛋了。
说完他又消失了,等再回来,他将一个软软粘粘的东西贴在我的额头上,清凉的触感从额头上扩散开来,让我一下子舒服了好些。后来我才知道,那玩艺就是经常看到生病的小朋友额头上贴的东西,叫物理降温贴。不得不说,这玩艺在发烧的时候真是个好东西。
他轻轻地摇醒我,“到我们了。”
我微微睁开迷蒙双眼,视线一晃,身体腾空了,方便面削瘦的下颌近在眼前。他将我抱了起来。换做平时,我一定还会扭捏着挣扎,然而此时此刻我混沌的脑子里只剩下抱就抱吧,抱着很舒服……
好容易见着了医生,一番询问,例如拉几次吐几次,我迷茫地看着医生,有气无力地道:“好像拉了三次……记不清了……”我趴在医生的面前连伸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拉了四次,吐了三次。体温是38度8。”他比混沌的我要清楚。
很快化验结果出来了,急性胃肠炎。吃海鲜又吃冰饮的下场!嘴巴过足了瘾,身体却遭了罪。
方便面找了一辆轮椅将我推去了输液室,这是我活了快十八年,人生第一次坐轮椅,感觉妙不可言。他就像是机器猫一样神通广大,又给我找了张病床,将病怏怏已经无法站立的我抱上了病床。
小护士替我扎好了针,冰凉的液体顺着针管流进我手背的静脉血管里,流向我的全身,让我滚汤的身体终于感受到丝丝清凉。折腾了许久,我终于可以安稳的沉沉睡过去。
我不知睡了多久,这一觉睡的极沉极舒服,直到耳边清晰地听到方便面叫唤护士换水的声音。我缓缓睁开双眼,方便面正好坐下来,温热的手掌很自然的握住了我插着针管冰凉的手,冰凉胳膊上也盖着被子,正因为被他这样握着,才会暖暖的,并不觉得冷。
我动了下,他察觉到。
“醒了?”他立即伸出手在我的脸颊上探了探,很快舒了口气,“应该烧退了。感觉怎么样?肚子还疼了么?”
我摇了摇头,烧退了,不那么热得难受,四肢也不再酸疼,腹部也终于不再绞痛,别提有多舒服,只是有点冷,许是冰凉的液体在全身各处血管里游走的原因。这液体的量有些大,都冲上了我的鼻子,鼻子莫名酸涩,又冲上了我的双眼,眼睛里开始有了点点湿意。
从小到大,我生病的时候,在身旁照顾我的人都是爸妈,现在竟然是方便面……回想着他从我在客栈上吐下泄到医院后的悉心照顾,我竟然有些想哭。
我原谅你了,方便面!
我抬起手臂盖住了眼睛,意图将溢出的泪花抹去,不想还是被他发现了。
“你怎么了?还疼吗?”
“没有。我想喝水……”
他立即从一旁拿出一个崭新的水杯,道:“温的,可以直接喝。”
我慢慢坐起身,接过这个崭新的水杯,抱着将水一饮而尽。
他不停地在一旁唸叨:“慢一点。”
我将空杯子交给他,然后很尴尬的一笑,道:“我想上厕所……”
“我扶你过去。”他立即起身,一只手刚刚碰到我的胳膊,意图架起我整个人,但是不小心被我自己压着的针管拉扯了一下,令我倒抽了一口气,索性他将我整个人抱了起来。
我的耳根一下子滚烫起来,我确定,我这绝对不是在发烧。
我小声地说:“我能走的。”
“这样比较快,怕你像早晨一样来不及。拿好输液瓶,别掉下来。”他很平静地说着早上的实情。
我最疼痛拉得最惨烈的时候,内裤废了两条……真是不愿相信也不愿再提起今天这个恶梦般的早晨。
他抱着我,直到女洗手间的门前才将我放下,道:“你一个人可以吗?”他这一句问话仿佛只要有一点不可以的迹象,他就要跟着一起进女洗手间似的。
我烫着耳朵根说:“我可以。”
我好容易蹲下,又是一泄千里。医生说了,即使挂完了水也不一定就能立即止泄,可能得要到明天。许是我蹲的时间有点长,便听到他在外面喊道:“晶晶,你没事吧?”
“没事。”人生难以想象,我会隔着洗手间的门和他这样对话。
我一手拿着吊瓶,一手费力地提着裤子,好容易终于出了洗手间门。
他看着我,视线又忍不住瞄向我的短裤,关心地问:“还好么?”
我有点恼地道:“往哪看呢?变态了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么?”
他接过吊瓶,笑着说:“能骂人,看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我笑了起来,说:“谢谢你。”
“你跟我还说什么谢谢?”他也笑了笑。
“对不起。”
“……”
“害你没法一起去海钓……”
“说什么傻话呢?又没是没去过。”
“他们玩得怎么样?”
“玩得很开心。收获不小,熊帅钓的最多,据说今天的中饭和晚饭都可以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