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最豪华最高端最奢侈的商场对面巷口,一家人气爆满的龙虾店里,我和小白、佳遥三个人坐在其间,埋着头奋力地撕扯着各种鲜美的龙虾。
突然,小白尖锐的声音划破平静的吃食气氛:“所以说,那天晚上你们两连点火苗都没有擦起来?”
我唆着一只麻辣龙虾,赶紧又啜了一口冰可乐,缓了口气才道:“说起这个我就窝火,你们两个到底是不是朋友啊?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
“小白当时在主持宴会,只有我一个孕妇嘛,我回头找人帮忙的时候,真的刚巧就碰到师傅嘛。你醉的跟死狗一样,我一个孕妇怎么可能拖动你?如果我大张旗鼓地找人帮忙,你不是白躲洗手间里了白打电话给我了么?”佳遥一脸无辜地望着我,双手护着肚皮,嗲嗲地说着,“宝宝,你干妈骂我们。”
我又撕下一只龙虾头,道:“少拿宝宝当挡箭牌!找他帮忙可以呀,但是你们两怎么就那么放心地将我丢给他一整晚?一整晚啊!”
小白将一只龙虾塞进嘴裏唆了唆,说:“你不是暗恋师傅么?师傅也中意你啊。你们两不是刚好两情相悦么?”
我举着两只油腻腻的手无语问苍天,哀号:“你们两哪只眼睛看到我们两是两情相悦?”
“我们四只眼睛刚好都看到。”小白和佳遥两个人同时用油腻腻的手向我比对了两根手指自戳双目的动作。
“那你们四只眼都瞎了。”
小白道:“你才叫瞎呢,当年在嵊泗岛上的时候,任谁眼瞎了,都能看出来师傅喜欢你。可你偏偏作天作地,将师傅赶走了。”
佳遥说:“还给赶去美国,一赶就是八年。”
我翻了个白眼,道:“你们两唱双簧呐?还好意思说八年?你们也知道八年未见啊,八年时间美帝总统都换了。我承认,八年前我是喜欢他,但是那时候他不喜欢我啊,我能怎么办?我明知道他喜欢别人,我还硬扒拉他不放么?”
佳遥突然激动地说:“你看,我就说她喜欢师傅吧!”
“任谁眼瞎了也能看出来好吧。”小白突然手举着一只龙虾打断,“等一下!等一下!师傅喜欢的人不是你?不是你那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佳遥同样惊道:“我也不知道。靠!那个女人是谁?!”
我叹了口气,感到失言,道:“我答应过替他保密……”
“雾草!这特么都过了八年了,就算是签约协议也有时效,你保的哪门子密?到底是谁?”小白举着龙虾对着我。
佳遥踢了我一脚,道:“快说啊。不说不给你当我们家宝宝干妈。”
“就是当年我揍的那个啦。”我发誓,我以后再不要给人保守秘密。
小白刚喝进嘴的可乐便喷了出来:“你特么逗我是吧?!”
佳遥捂着肚子,道:“我宝宝都表示不想信!”
“呵呵。说真话你们也不信。”
小白捂着额头,道:“所以当年你骑在她身上揍她,不是因为高湛,而是因为师傅?”
“哦,那倒不是。纯粹就是因为我看她不顺眼十几年了。”我陷入沉思,记忆突然有些模糊,我也分不清我当年揍徐婧婧是因为高湛,还是因为方便面,也许高湛只是一个诱因。
“哎,不对啊,师傅明明看起来就比较喜欢你啊,那天……嗷,你踩我干嘛?”佳遥说了一半衝着小白埋怨。
小白瞪着她说:“你自己脚伸的长怪谁呢?”
佳遥一下子噤了声。
“你们两在这挤眉弄眼的当我是傻子呢?那天什么啊?”
“那天什么什么啊?我们两要是知道这档子事,那天还能让师傅带你走?姐姐我纵横沙场这么多年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来,我自罚一杯。”小白说完便自灌了一杯口乐,接着就问,“那晚你跟师傅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吧?”
“当然没有。”我哼了一声,“庆幸没有,不然以后再见着都不知道怎么办。”
小白又道:“我跟佳遥知道你这么多年心裏一直藏着师傅,就连高湛都看不上,只是你不说,我们也就不问。本来昨晚想撮合你们两,可是没想到……那你现在放下了么?”
我深深叹了口气,道:“经过昨晚,我也想清楚了。毕竟都过了八年了,过去了就过去吧。我也要准备寻找新的人生了。来,为我获得新生干杯吧。”
小白衝着佳遥又努了努嘴。
佳遥立即举杯:“来来来!干杯!”
正当我们三人举杯庆祝的时候,隔壁桌突然“哐”地一声传来玻璃瓶摔碎的声音。
我们三人吓了一大跳,看向隔壁桌,“哐当哐当”一大堆酒瓶摔地的声音传来。
隔壁相临的两桌,两男人本来喝的好好的酒,因为两个人同时站起来想去上洗手间,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于是发生了口角,就这么一人操了一个酒瓶砸了开来。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佳遥是个孕妇,我第一反是离开。我和小白拉着佳遥就往门外跑,谁知一个啤酒瓶衝着我们三人刚巧飞过来,正要砸在佳遥的脑袋上,我眼明手快,替佳遥挡下,摔碎啤酒瓶顺着手碗一直划到手臂上。顿时,鲜血涌了出来。
“晶晶!”佳遥顿时眼泪水飙了出来。
“别哭!快跑!快跑!”我龇牙咧嘴地用手按住手腕。
小白扶着佳遥往街对面跑去,然后报了警。待我们三个人好容易镇定下来,但我的血好像越流越多。小白说:“不行,你得去医院。”
我说:“先把佳遥送回家,我不放心她这个大肚婆。”
佳遥哭嚷着不肯走,要陪我去医院。
“待会我们还要去派出所,你一个大肚婆先回去,要生了,别动了胎气。”我替佳遥拦了出租车,小白好说歹说将她塞进出租车,她含泪离开。
直到警察来了之后,做完了询问笔录,小白才陪着我去医院。“别人打架我受伤”这种倒霉的事也只能是让我遇着。回头我得去买张彩票。
到了医院,急诊中心内黑压压的一片人,丝毫不比白天的人少。小白望了望排队挂号的人数,说:“你先去那边找个空位坐着,我来排队。”
我点了点头,捂着手臂往一边走去。旁人见我胳膊流了好多血,面色都有惶恐地往一边走去,宛若我是个街头混混,生怕沾上了。也是,这大晚上的,能打得头破血流的,多半不是什么省心的人。
我四处张望,想找个空位坐下,但是整个大厅里都挤满了人,别说坐位,能找个空地站着,就算不错了。忽然,我看见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正摸出手机打着电话,对方似乎没有接听。我去!竟是康谨承!自打那天他送我回公司之后,我与他便再也没有联系,甚至与蒋精英也没再联系,而是找到肖师兄问了竞标的情况,直接联系了奥美的工程部马经理。这么晚了,他怎么会在这裏?这也太巧了吧。难不成是小白告诉他的?
我正这么想着,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我,神情有些惊讶,甚至眼神里还有些惊喜。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惊喜。
“晶晶?”
他快步向我走来,然而我想找个地方躲已经来不及了。
“好巧!”我只好衝着他友好地挥了挥手。然而我的右手举在半空中,满是鲜血,十分扎眼。
“你怎么受伤了?”他的视线落在我左手臂的伤口上,那又长又深的伤口让他眉心一拧,伸手就抓住我的手臂。
“嗷嗷……痛啊!”我龇牙咧嘴地叫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他连忙松了手,我立即用手护住伤口,他想再次抓起我的手臂,我本能缩至一边。他的手扑了个空,尴尬地落在半空中。他自嘲式地笑了笑,问道:“你怎么伤成这样?”
我叹了口气道:“别人打架打的。”
“别人打架打的?伤到你?”
我一脸生无可恋地点点头。
他嘴角微抽,那表情仿佛在说别人打架也能打着你?这种事情也能让我碰上也是奇葩了。
“报警了么?”
“嗯,已经做过询问笔录了。”
“你一个人站在这干嘛?挂过号了么?”
他这一问,我才想起来不知小白挂号挂好了没有。我向挂号处望去,却没有在队伍中看到小白,“咦?小白去哪了?”
“小白陪你来的?那她人呢?”
“不知道呀。刚才人还在队伍里。”听他这语气,好像也不是小白告诉他的呀。
他陪着我四处找寻小白,然后整个大厅里都没有小白的身影。他正要拨电话给小白,这时,一位医院的保洁阿姨走过来对我说:“你是许晶晶小姐吧?”
我点了点头。
那位保洁阿姨将挂号单和病历给我说:“刚才一位陆小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说她有急事,先走了。”
“啊?哦……谢谢。”我连忙摸出手机,准备给小白拨电话,便看到小白发来的消息:“亲,看你和师傅聊得很欢,作为基友不忍打扰,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基友?明明是坑友!还担心她出了什么事呢?就在不久之前还为同学聚会那天的事情忏悔来着,结果……又特么坑了我。
“走吧,我陪你。”康谨承从我手中拿过病历和挂号单,揽着我就往外科科室走去。
“那个……你怎么会突然来医院?”如果不是小白告诉他,他来医院应该有事才对。
他抿了抿唇,道:“我先陪你看医生。”
急诊外科科室门口站满了人,有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有出车祸躺在单架床上的,有喝酒闹事打群架的,其中还有好几个男人头破血流……来来往往的人不停地从我的身边挤过,一不小心就碰上我受伤的胳膊,疼得我不停倒抽气。
忽地,康谨承单手撑在我身后的墙壁上,将我整个人半圈在他的身前,又有路过的人直接撞在他的身上,再没有碰着我的伤口。我背抵着墙,一抬头双眼的视线范围便触及到他坚毅的下颌,刚想往别处落,视线又不经意落在他颈间突起的喉结……
我眨巴着眼睛,竟然挪不开视线。
据说男人最性感的部分,不是八块腹肌,也不是人鱼线,而是喉结。生理衞生课的好学生佳遥曾经给我们普及过,男性的雄性荷尔蒙分泌量决定了男性第一性征与第二性征的大小。男性的第一性征是人都知道,而第二性征就是喉结和体毛等。如果雄性荷尔蒙分泌量多的男性,据说他的第一第二性征都不会小……
我盯着康谨承微动的喉结看了半晌,忍不住又瞟向旁边一个跟我一样被打伤手臂的男人的喉结,呃,好像康谨承的比较大一些……
他忽然出声道:“晶晶,到你了。”
“啊?”我顿时回过神,双颊滚烫。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红?”
他的手指忽地贴上我的脸颊,我没由地打了个颤栗,连忙错开,道:“我没事我没事。”
我低下头赶忙走向医生的诊室,差一点撞上一旁那个伤了手臂的男人,又连忙道歉,然而视线一瞄,我去!又是罪恶的喉结处!我满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要是被康谨承知道我当众意淫他的性征大小,我的天啊!简直没脸活下去了……
见着医生,医生看了看我的伤口说得缝针。我一听要缝针,声音都开始发颤:“啊?要缝针啊。医生,那……得缝几针啊?”
和蔼可亲的医生笑眯眯地说:“至少得四针。放心!会打麻药的。一点也不疼。”
事实证明,医生说一点也不疼那都是骗人的,因为打麻药比打针还要疼,针头扎进我手臂的肉里时,我感觉我整个人的灵魂都出窍了。眼泪水顺着我的睛眶奔流而出,我原本咬紧着牙根,当麻药注射进我肉里的那一瞬间,我望着眼前皮白肉嫩的胳膊,啊呜一口咬了一下去,然后灵魂彻底升天了。
“好啦,好啦,等麻药起反应,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别把你男朋友的手臂待会咬的也要我给缝针就不好了。”医生依旧笑眯眯地说。
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不过这种情况下,也懒得解释了。
我总算松了口,泪眼婆娑的瞅着我嘴下那截手臂,白|嫩嫩的皮肤上给我咬出来深深的两排牙印,羞惭地对手臂的主人道:“对不起,没咬疼你吧?”
“还好。”康谨承笑望着我。
我看见他手臂上一片水津津,更加羞惭的伸手将上面的口水擦净。
麻药终于起效了。我瞅着医生一双巧手用剪刀夹着两个弯弯的小针,在我的伤口上穿来穿去,很快就打了个结完成了。医生一共给我缝了四针,我皮白肉细的藕臂上就这么张牙五爪地爬着一条丑陋的蜈蚣,有些郁闷。
康谨承忽然问:“医生,这样会留疤么?”
“留疤是肯定的。你应该庆幸,你女朋友这幸亏伤得是手背,这要是刚好割着手腕内侧,呵呵呵。”
“医生,你可真是会安慰人啊。”
等医生给我包扎完,我的左手臂就像是佩戴了一块白色盾牌。我跟康谨承说:“像不像圣斗士星矢?”
他白了我一眼,道:“缝了四针居然还能笑出来?”
“不笑难道哭么?”我瞅着伤口笑着说,“更何况又不是第一次包成这样,想到当年有个胖子踩伤了我的脚趾,然后赵医生给我整条腿都包扎得像个粽子一样。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我像个瘸腿僵尸一样一跳一跳,跳进教室,然后又和那个胖子卡在门上……”
嘴角弯起的笑容在一瞬间僵住,因为曾经那个胖子就站在我的面前。
“你记得很清楚。”他凝视着我,一双深邃的黑眸似要直直看进我的内心。
我以为那天我收拾好了心情之后,可以从此往后都能若无其事地面对他,然而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只要看着他或者一句话,就又全部倾泄出来。
我暗吸了一口气,道:“我先去上个洗手间,麻烦你帮我去药房排队拿药。”
我几乎是逃似的离开了诊室。打了麻药的左手臂有些胀痛,我用右手半托着走向洗手间。不巧一个穿着牛仔短裤的小伙子正堵在洗手间的门口,也不知他怎么的将点滴瓶弄掉在地上。我刚想说男厕所在隔壁,他捡起点滴瓶便往裏面走去。
我跟着他走进女洗手间,他拉开一间门,然后想将点滴瓶挂在裏面的挂勾位置,然而正巧这间里并没有挂勾。他正要换一间,一回头瞧见我站在他的背后,吓了一跳。
“你干嘛?”这声音一出来,居然是个女生。
我还想着如今变态咂这么多呢?原来是个女生。
这女孩子看年纪约莫最多十七八岁,身材修长高挑,差不多一米七出头的个头,漂亮但不妩媚,英气逼人,有种让人喜欢的中性美,梳着一头染成奶奶灰的时尚短发,身上穿着军绿色的短衫T恤,下面配着一条宽松的牛仔短裤,脚踩一双人字拖。只看背影,真以为是个骨感的小男生。
我本能道:“我可不是要跟你抢坑。”
她瞅着我的手臂一眼,不屑地冷哧一声,走向对面一间。
面前的空格也就便宜了我。庆幸今天穿的是裙子,不然我得发愁提裤子的问题。我刚才准备洗手离开,突然对面的门打开,那染着奶奶灰短发的女生突然叫住我:“喂,你能帮我个忙么?”
我惊悚地看着她:“什么忙?”
“来帮我提下裤子!”她语气特别生硬,像是在命令我,丝毫没有请求的意味。她走出来,一只手提着短裤,一只手举着输液袋。我知道如果她将裤子提好,有可能就意味着,待会要重新找护士再扎一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