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材料一楼出发，许秋和韩嘉莹步行了十分钟，到达北区WECOFFEE餐厅。两人分别点了份炸鱼和炸猪排套餐，这种炸物定食的出餐速度比较快，通常不会等很久。北区食堂开设在留学生以及研究生宿舍区内，主要的服务的对象是留学生和研究生。因此他在进入魏老师课题组前，来北区吃饭的次数并不多，大多数情况都是在本部餐厅或是南区食堂解决的。学校的几个食堂横向对比，许秋对北区食堂的评价是最高的，或许这也和他来的少有关。北区食堂由三部分组成，主体部分是北区大食堂，它的占地面积非常大，分为上下两层，内部放有上百张标准四人餐桌，一共三十有多个窗口，其中接近四成的窗口是大众菜。大众菜的价格是学校统一规定的，荤菜一份三块二，素菜六毛到一块八不等，价格对学生来讲还是很友好的。不过，学校的规则毕竟是死的，食堂的承包商还是从中找到了漏洞。一方面，可供选择的素菜种类很少，另一方面，除了红烧肉、大排这类比较硬的荤菜外，其他荤菜多多少少都有水分。比如，在一盘炒白菜里面放几根肉丝，名字就叫“肉丝炒白菜”，价格按荤菜来卖，也就是三块二。当然，这只是食堂方面耍的一些小聪明，总体来说无伤大雅。因为菜品口味、质量都还是不错的。在北区大食堂的旁边，有一栋小楼与之连接，其中一楼是WE餐厅，二楼是清真食堂，这是后来新建的餐厅，面积比较小。而且这栋小楼的层高也比较低，像是清真食堂的高度大约在大食堂的一层半的位置。这两个餐厅中，WE餐厅是主打外国菜的，而清真食堂嘛，如同其名字一般是清真菜，特点是肉类的占比较大，蔬菜较少，而且调料放的非常多，价格倒是和普通食堂差不多，也是向全体学生开放的。……没过多久，两人取到餐后，扫视了一圈WE餐厅内部。临近期末，可餐厅内部还是人山人海的，除非和其他人拼桌，不然根本没有二人位置。“要不到旁边的北区大食堂，找个位置？”韩嘉莹提议道。“可以啊。”许秋应和道。这种串食堂吃饭的现象并不少见，虽然不同餐厅用的餐盘、餐具不同，但只要吃完后把餐盘、餐具放回原餐厅就可以了。当然，最好还是不要串到清真食堂里面去，特定的习俗还是需要尊重一下的。来到隔壁大食堂，许秋端着餐盘走在前面。他很快找到一张空着的四人桌，然后在内侧坐下，韩嘉莹也跟了过来，放下餐盘，两人相对而坐。许秋的炸鱼定食中包含餐前水果，他叉起一块苹果切片，放入口中，好奇的打量着韩嘉莹。她除了在材一216房间里提了一句“师兄，有事请教”之外，一路上都没有再提过这件事。许秋平常对学妹的关注度不算低，毕竟两人是实质上的师徒关系。但在这之前，他还真没有注意到她有心事。路上他也仔细回想了一番。学妹在人前都是一副乐观开朗的样子，好像只有在一个人实验的时候，偶尔会发发呆。除此之外，似乎就没有其他的异常之处了。难道她发呆的时候，其实是在思考人生？这是一定可能性的，但同样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做实验累了。又或者……暗自分析了半天，毫无收获。许秋发现他用做实验的思维去分析女生的心思，实在是是难以奏效。主要还是线索太少，他又不是心理学家，可以单从面部表情以及平时的对话中，来推断出一堆东西来。倒不如直接听听正主怎么说。许秋又叉起一块炸鱼，炸鱼是小块状的，看起来像是鸡米花，他沾了沾酱，尝了一口。特质的酱料中和掉了一部分炸物的油腻感，吃起来口感很好，并不是很腻，比肯麦基的炸鱼薯条味道还好一些。见她还没有要开口的迹象，许秋切换了柔和的语气，说道：“学妹，有什么事情，说来听听。”这种语气他平常一般都不会用的，说出来的话他自我感觉还有些怪怪的。对此，韩嘉莹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她抬头和许秋对视了一会儿，随后低下了头，说道：“师兄，我有些迷茫。”“科研方面的？还是？”许秋试探问道。“嗯，算是科研方面的吧”韩嘉莹轻轻点了点头。“这样啊……”许秋陷入思考。有了这样一条明确的线索，他分析起来就简单多了。他经过这半年多的科研工作，自认为对科研还是有一些心得的。如果学妹是其他方面的问题，那还真不好分析。许秋认为科研之路是一个漫长的旅途，它的一个重要的临界点，是博士毕业，在博士毕业前，都可以视为科研的前期。正常入学的学生，18岁进入大学，本科四年，硕士三年，博士三年。等博士毕业的时候都已经28岁，接近30岁了，但科研之路才刚刚入门。科研的前期，他认为又分为三个小阶段。第一个阶段，主要是初入课题组的入门阶段，要学习各项基础技能，包括做实验、看文献、写论文、熟悉仪器操作、处理各种实验意外事件等等。这个阶段是有对科研的好奇心、新鲜感加持的，因此大多数人都能够顺利通过，区别只是花费时间的多少罢了。就拿魏老师课题组的情况来看，目前除了不怎么能见到人影的程明波外，其他所有人都越过了这个阶段。许秋在天赋、努力和系统的三重加持下，只用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通过了这个阶段。而韩嘉莹稍慢些，花了差不多两三个月，也在实验室中站稳了脚跟。第二个阶段，是一个承上启下的过渡阶段。在学会各项技能后，就要自己独立进行科研了，导师或者师兄师姐们可以提供一定帮助，但这个帮助终究是有限的。这个阶段的主线，是要找到自己未来的道路，难度的话因人而异。大多数人在这一阶段，都会面临实验连续失败的困境，对科研本身的质疑，或是其他方面的打击，难免会陷入迷茫期。比如，学姐初入实验室的时候，实验就一直失败，怎么做器件效率都只有1%的样子，再加上来自魏老师的压力，就陷入了一段痛苦时期。好在她成功熬过了这个阶段，峰回路转，收获了自己的第一篇文章。之后，她也认清了自己能力，选择委曲求全，虽然嘴上念叨着要发AM，要发SCI一区，但身体却诚实的在SCI二区灌水。以她的情况来看，将来多半不会继续做科研，而是会朝着工业界发展，也就是进入科技企业的研发岗位中。不一定要和有机光伏直接相关，只要稍微有些关联，像其他半导体行业、有机场效应晶体管OLED等领域，培训一段时间，顺利转行的问题也不是很大。田晴和段云，他们两人对科研看的比较淡，主要目的是拿一个学位，而且也各自有后路可退，心态相对比较轻松。许秋和吴菲菲的选择比较类似，虽然两人的研究领域不同，但都是试图走出一条不同寻常的路来，永攀高峰，挑战自我。第三个阶段，是每个人根据他在第二阶段的选择，分化出不同的未来发展路径。或是继续坚持科研的道路，或是为转行走入其他发展路径做准备，或是一直迷茫，停留原地。目前，许秋认为韩嘉莹的状态，就很像是处于第二阶段的迷茫期内。许秋也曾经迷茫过，但那个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很快就从中走了出来。一方面是因为学姐的解惑，另一方面也有系统的原因。抛开高阶实验推演、模拟实验室这些功能，系统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精神支柱。让他觉得未来可期，付出必有回报。当一个人坚信他在未来能够攀上高峰，那他多半就能够做到。但学妹没有他的机缘。那么便由他来做这个引路人。当然，如果她是个科研废材，那这样的指引，反而是害了她，把她带入歧途。不过，许秋客观评价，学妹的科研天赋在同龄人里面非常突出，他自认抛开系统的加成，不会比她强太多。这样的一个人才，可不能轻易埋没。……虽然分析了很多，但是现实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因为很多内容，包括他对科研的理解所形成的一套理论，是许秋之前就想琢磨出来的，一直都在脑海中。他做的事情，只是把韩嘉莹的情况代入到他的这套理论之中。许秋摸了摸下巴，斟酌着措辞，说道：“是不是感觉现在科研日程安排满满当当的，而自己做的东西又没什么价值，也没有应用的地方？”“嗯，这是一方面的原因吧，”韩嘉莹点了点头，随后欲言又止：“另一方面……”许秋观察她的神态，试探问道：“和我有关？”“是啊，”被猜到了，韩嘉莹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我就是感觉不管怎么样都追不上师兄的脚步，等师兄这篇AM文章发表后，是不是又要去研究非富勒烯体系了？”许秋一愣，居然还有这一层的原因，这点他之前倒是没有意识到。看来这次马上要发表的AM文章，应该是一个诱因。毕竟要是能发一篇AM，博士生都能吹几个月。他最近的表现太耀眼了，而学妹又是个好胜心很强的人。在进入实验室后，一直都是以超越他为目标的。结果她拼命追赶，却发现差距反而越来越大。许秋试图安慰道：“科研之路的很漫长，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如果你觉得压力大的话，也可以适当放松放松，不要逼自己太紧。”“我知道呀，现在的工作强度我还是可以适应的。”韩嘉莹轻松道。“那就好，至于非富勒烯体系的话，我确实有做这个的打算，等我把手头的工作投掉后，估计最迟下学期初开始吧。”许秋道。韩嘉莹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后说道：“师兄又要去新领域了，而我现在做的P3T和P5T两个体系，也不知道要弄多久，才能发出第一篇文章来。”“不要顾虑太多，你现在关键的数据都拿到了，发文章是迟早的事情，再说不是还有我嘛。”许秋又吃了一口炸鱼，想了想，又补充说道：“不过，发第一篇文章确实难，我记得陈婉清当时改了四十多个版本，我第一篇文章，也改了……改了几个版本来着？”韩嘉莹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这是来炫耀的是吧。”“没有，没有，”许秋摆了摆手，换了个话题，说道：“其实，我当时做的P4T体系能够成功，运气成分占比很高，如果那个时候我灵机一动，选择了P2T、P3T或是P5T，多半也要走不少歪路，老实说，我现在对非富勒烯这个新领域，自己内心也没底。”“嗯嗯，那等我手中的这两个工作做完，可以和师兄一起做非富勒烯吗？”韩嘉莹期待的问道。“当然可以啊，非常欢迎，我巴不得有人来帮我呢。”许秋喝了一口味噌汤，嗯……味道有些奇怪，随后说道：“陈婉清学姐不延毕的话，再过一年多就要毕业了，组里做有机的就剩下我们两个了，当然要抱团取暖了，就算你不提这件事，我到时候也会想办法把你拉过来的。”“好呀，”韩嘉莹的脸色终于多云转晴，她开心道：“那也我要努力，争取把这两篇文章早点发出去。”吃完饭，两人走回材一，随后许秋把学妹送回寝室，今天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总体来看，她还是倾向于在科研方向有所突破的。至于她能不能顺利渡过迷茫期，找到未来的方向，主要还是看她自己。